第一章 花二娘巧智认情郎(1 / 2)
世事从来不自由,千般思爱一时仇。
情人谁肯因情死,先结冤家后聚头。
这四句诗,只为世人脱不得酒色财气这四件事,所以做出不好事来。且说个只好酒不好色的人。他生长在松江府华亭县八团内川沙地方。他父亲名叫花遇春,年将半百,单生得此子,夫妻二人十分欢喜。长成六岁,上学攻书,取名花林。生得甚不聪明,苦了先生。费尽许多力气,读了三年,书史一句不曾记得,不想到了十岁外,同了几个学生,朝夕顽耍。父亲虽严,哪里曾怕。先生虽教,哪里肯听。他父亲见他不象成器的了,想到这般顽子,不能成器,倒不如歇了学,待他长成时,与他些本钱,做些生意也罢。因此送了先生些束修,竟不读书了。后来一发拘束不定了,他母亲与丈夫商议道∶“孩儿不肖,年已长成。终日闲游,不能转头。不若娶一房媳妇与他,或者拘留得住,那时劝他务些生业,也未可知。”遇春道∶“我心正欲如此,事不宜迟。”即时就去寻了媒婆。那媒婆肚里都有单帐的。却说∶“几家女子,曰某家某家可好么?”遇春听了道∶“这几家倒也都使得,但不知谁是姻缘,须当对神卜问,吉者便成。”别了媒婆,竟投卜肆。占得徐家女子倒是姻缘。馀非吉兆。“也罢,用了徐家。”又见媒人,央他去说。原来此女幼年父母俱亡,并无亲族。倒在姑娘家里养成。姑夫又死了。人嫌他无娘教训的女儿,故此十八岁尚未有人来定。恰好媒人去说。这徐氏姑娘又与他相隔不远。向来晓得花家事情。有田地房屋的人家,但不知儿子近日如何,自古媒人口,无量斗。未免赞助些好话起来。那徐氏信了。即时出了八字。因此花家选日成亲。少不得备成六礼,迎娶过门。请集诸亲。拜堂合卺。揭起方巾花扇。诸人俱看新娘生得如何。但见∶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蛾。金莲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得破。唇似樱桃红绽,鸟丝巧挽云螺。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诸人一见,果然生得美貌,无不十分称好,一夜花烛酒筵,天明方散。未免三朝满月,整治酒席。这也不题。
好笑这花林,娶了这般一个花枝般的浑家,尚兀自疏云懒雨,竟不合偏向乡里着脚,过了几时,仍向街坊上结交了一个不才肖的单身光棍。姓李名二白,年纪有三十岁了,专一好赌钱烂饮,诱人家儿子,哄他钱钞使用。这花林又着他哄骗了,回家将妻子的衣饰暗地偷去花费,不想他妻子一日寻起衣饰,没了许多,明知丈夫偷去化费了,禀明了公婆。还存得几件衣物,送与婆婆藏了,公婆二人闻知,好生气恼,恨成一病,两口恹恹,俱上床了。好个媳妇,早晚殷勤服侍,并无怨心。央邻请医,服药调治,哪里医得好。这花林犹如陌路一般,又去要妻子的衣饰。见没得与他,几次发起酒疯,把妻儿惊得半死。
且说李二白见花林的物件没了,甚是冷淡。他便又去寻一个书生,姓任名龙,年纪未上二十,他父亲在日,是个三考出身,后来做了一任典史,趁得千金。不期父母亡过,止存老母、童仆在家。妻子虽定,尚未成亲。故此自己往城外攻书。曾与李二白在亲戚家中会酒,有一面之交。一日,途中不期相遇,叙了寒温。恰好又遇着花林,各叙名姓。李二白一把扯了两个,竟至酒楼上做一个薄薄东道,请着任龙,席上猜三道五,甜言密语,十分着意。这任龙是个小官心性,一时间又上了他的钩子。次日就拉了花李二人酒肆答席。三人契同道合,竟不去念着之乎者也了,终日思饮索食,这花林又是个好酒之徒,故终日亲近了这酒肉弟兄,竟不想着柴米夫妻。他父母一日重一日,哪里医治得好。遇春一命呜呼。花林又不在家,央了邻家,四处寻觅,方得回来。未见哭了几声。三朝头七,这倒亏了任李二人相帮。入棺出殡,治丧料理。不料母亲病重,相继而亡。自然又忙了一番,方才清净。馀剩得些衣衫首饰,妻子又难收管,尽将去买酒吃食,使费起来,这番没了父母,竞在家中和哄了,那李二白生出主意道∶“我们虽异姓骨肉,必要患难相扶。须结拜为弟兄,庶可齐心协力。我年纪痴长,叨做长史。花弟居二,任弟居三。你二位意下何?”二人同声道∶“正该如此。”三个吃了些香灰酒,从此穿房入户。李二唤徐氏叫二娘,任三叫二娘做二嫂,与同胞兄弟一般儿亲热。这李二见花二娘生得美貌,十分爱慕。每席间将眼角传情,花二娘并不理帐他。丈夫虽然不在行,也看不得这村人上眼。任三官青年俊雅,举止风流。二娘十分有意,常将笑脸迎他。任三官虽然晓得,极慕二娘标致。只因花二气性太刚,倘有些风声,反为不妙,所以欲而不敢。
一日,花二在家,买了一些酒肴,着妻子厨下安排。自己同李、任在外厢吃酒。谈话中间,酒觉寒了。任三道∶“酒冷了,我去暖了拿来。”即便收了冷酒,竟至厨下取酒来暖。不想花二娘私房吃了几杯酒,那脸儿如雪映红梅,坐在灶下炊火煮鱼。三官要取火暖酒,见二娘坐在灶下,便叫∶“二嫂,你可放开些,待我来取一火儿。”花二娘心儿里有些带邪的了,听着这话,佯疑起来,带着笑骂道∶“小油花什么说话,来讨我便宜么?”任三官暗想道∶“这话无心说的,倒想邪了。”
便把二娘看一看,见他微微笑眼,脸带微红,一时间欲火起了,大着胆,带着笑,将身挨到凳上同坐。二娘把身子一让,被三官并坐了。任三便将双手去捧过脸来,二娘微微而笑,便回身搂抱,吐过舌尖,亲了一下。任三道∶“自从一见,想你到今。不料你这般有趣的。怎生与你得一会,便死甘心。”二娘道∶“何难,你既有心,可出去将二哥灌得大醉,你同李二同去,我打发开二哥睡了,你傍晚再来。遂你之心。可么?”三官道∶“多感美情。只要开门等我,万万不可失信。”二娘微笑点首。连忙把冷酒换了一壶热的,并煮鱼拿到外厢,一齐又吃。三官有心,将大碗酒把花二灌得东倒西歪。天色将晚,李二道∶“三官去罢。”三官故意相帮,收拾碗盏进内,与二娘又叮嘱一番,方出来与李二同去。二娘扶了花二上楼,与他脱衣睡倒。二娘重下楼,收拾已毕,出去掩上大门。恰好任三又到,二娘遂拴上门道∶“可轻走些。”扯了任三的手,走到内轩道∶“你坐在此,待我上楼看他一看便来。”任三道∶“何必又去。”一手搂住二娘推在凳上,两下云雨起来。任三官比花二大不相同,一来标致,二来知趣。二娘十分得趣,怎见得∶色胆如天,不顾隔墙有耳。欲心似火,那管隙户人窥。初似渴龙喷井,后如饿虎擒羊。啧啧有声,铁汉听时心也乱。吁吁微气。泥神看处也魂消。
紧紧相偎难罢手,轻轻耳畔俏声高。
花二娘从做亲已来,不知道这般有趣。任三见他知趣,放出气力。两个时辰,方才罢手。未免收拾整衣。二娘道∶“我不想此事这般有趣,今朝方尝得这般滋味。但常常聚首方好。只是可奈李二这,每每把眼调情,我不理他。不可将今番事泄漏些风声与他。那时花二得知了。你我俱活不成的。”三官道∶“蒙亲嫂不弃,感恩无地,我怎肯卖俏行奸。天地亦难容我。”二娘道∶“但不知几时又得聚会?”任三道∶“自古郎如有心,那怕山高水深。”二娘道∶“今夜与你同眠方可,料亦不能。夜已将深,不如且别,再图后会罢。”任三道∶“既如此,再与你好一会儿去,”正待再整鸾佩,不想花二睡醒,叫二娘拿茶。二人吃了一惊。忙回道∶“我拿来了。”悄悄送着三官出去,拴好大门,送茶与花二吃了。花二道∶“你怎么还不来睡?”二娘回道∶“收拾方完,如今睡也。”(看精彩成人小说上《成人小说网》:https://)
闲话休题。次早花二又去寻着李二同觅任三官。恰好任三官在家,便随口儿说∶“昨晚有一表亲,京中初回,今日老母着我去望他。想转得来时,天色必晚了。
闻知今日海边,有一班妓女上台扮戏,可惜不得工夫去看。”花二道∶“李二哥,三官望亲。我与你去看戏如何?”李二道∶“倘然没戏,空走这多路途何苦!”花二道∶“我有一个旧亲,住在海边,若无戏看,酒是有得吃的。去去何妨。”李二听见说个酒字,道∶“既如此,早早别了罢。”三人一哄而散。
不说花李二人被任三哄去,且说三官又到家中,取了些银子,着一小唤名文助随了,卖办些酒食,拿到花家门首。着小认了花家门径,着他先去,不可说与奶奶知道。自己叩门而入。见了二娘笑道∶“他二人方才被我哄到海边去了,一来往有三十馀里路程,到得家中,天已暗了。我今备得些酒果在此,且与你盘桓一日。”二娘道∶“如此极好。”把门掩上。三官炊火,二娘当厨,不时间都已完备。
二娘道∶“我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倘你哥哥一时回家来,也未可知。若被遇见,如何是好?向日公婆后边建有卧室一间,终日关闭到今日,且是僻静清洁。我想起来,到那时饮酒欢会,料他即回,也不知道。你道好么?”任三听说,欢喜之极。
即时往后边。开门一看,里边床帐桌椅,件件端正,打扫得且是洁静。壁上有诗一首道∶轩居容膝足盘桓,斗室其如地位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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