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高登的脸上。
“不识抬举的牲畜!”牛玉梅挣扎着骂道。
高登搂在牛玉梅腰间的双手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身子突然瘫软,顺着牛玉梅的身体哧溜溜地溜下去,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堆,嘴边流出一些白沫,白沫里混杂着一些血丝。
牛玉梅慌了神,连忙摇着他的身体喊叫:“高厂长,高厂长!”高登的双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放出两道死光,嘴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
牛玉梅赶紧把他平放在地上,一把提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当电话那边传来询问的声音的时候,她又赶紧挂断了。她想,深更半夜的,救护车响着警报开进厂里,一定会惊动许多人。当人们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在高登这儿的时候,肯定会断定他们没干过好事。加上高登这老贼向来胡偷乱嫖,老不正经,自己又是个寡妇,到那时,即使你长了全身的嘴巴也说不清楚,即使将你抬到黄河也洗不干净。这几天,全厂职工都将矛头指向高登,和他势不两立,假如大家怀疑我和他之间有这种关系,我就一天都活不成了。想到这里,她便想着逃跑,将这坏家伙一个人留在这地上让他受一个晚上的活罪,也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或者干脆赶明天早晨就死去,好除了这个孽根。于是,她便掸了掸身上沾的土尘,转身就走。当她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头看着他的左脚痛苦地一蹬一蹬的时候,她的心软了。她想,不管他有多坏,这时候已经生命垂危了,即使是一条曾经咬过自己的狗,到了这种时候,作为人也不会弃之不管的,何况他在我的丈夫死了之后,确实给我办过不少好事。尽管他的用心不善,却也没动过我的一根毫毛呀。再说,到了这时,也不该想这么多。
这样想着,牛玉梅便轻轻地闭上房门,快步走到街上,唤住一个蹬三轮的,一同进去,将高登轻轻地抬上车子,送到了市人民医院。
经急诊大夫检查,高登患的是脑溢血,左脑出血量高达82毫升。右边肢体瘫痪。完全失语。他属于高危病人,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医生让家属在一个单子上签名,牛玉梅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笔颤颤地写了“王玉镯”三个字。
牛玉梅的身上没装多少钱,只好在高登的身上找。幸好他的身上装着一千三百元,她便为他办好住院手续,等大夫给他挂上吊瓶,她便偷偷溜出病房,战战兢兢地溜回了家。
这几天,杜强的媳妇趁厂里停工,领着孩子去娘家了,剩下杜强一个在家。杜强趁媳妇不在,买回一袋硝酸铵,照着书上的介绍兑制了足有五公斤炸药。他从厂院里捡回一些玻璃渣子,将家里一直闲置的生铁锅砸成铁屑,再买回一只雷管,制造了一个炸药包。
这一夜,天黑地暗,杜强趴在后窗上看了又看,发现高登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他咬了咬牙,决定今晚行动。
院子里的行人像雨后的房檐水,过一会儿过来一个,过一会儿又过去一个,弄得杜强情绪急躁,心便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怦怦直跳。
一直等到深夜十一点十分,院里终于没了人影。他又去后窗看了一回。高登的灯还亮着。他心里暗骂一句“狗日的高登,你等着死吧!”便抱起那个自治的炸药包,在衣兜里摸了摸打火机,还在。他的腿软得发颤,浑身颤得厉害,上下牙齿也颤得磕碰,发出当当的响声。他溜出自家的门,再关上。奇怪,当他关掉们的当儿,胆子就大起来了,身上的各个部件就不颤了。他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就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想好的一件事没有办妥,便又返回去,开了门,脱掉皮鞋,换上昨天才买回的胶鞋,在地上走了走,感觉没有声响,才又出了门。走下楼梯,走出几步,突然发现胳肢窝里的炸药包不在了,猛地就吓出一身冷汗,呆立下想了一会,才记起刚才换鞋时将它放在地上忘了拿。只好又返回去。这样反复折腾了两次,他的心便又跳了起来,腿又软了起来,浑身的汗又冒了出来。
不成功便成仁。成败在此一举,我万万不能放弃!
他摸黑下了楼梯,左躲右闪高一脚低一脚蹑手蹑脚地向高登的房间摸去。
到了高登的窗下,慢慢地将头探上去窥视,发现他不在办公室。套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些许灯光。他断定,高登就在套间里。
高登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杜强想,这老驴说不定还在等候着某个情人。你就等着吧,老子转眼就送你上西天!他屏住呼吸,掏出打火机,敲了几下才打着火。这打火机捣蛋,叭嗒叭嗒的响声吓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将火苗挨近雷管的引信,一股带着火焰的白烟就冒了出来。他终于什么也不怕了,像猫一样轻巧地窜进高登的房间,将炸药包放在套间的门口,然后急转身像猫一样轻巧地窜出去,飞也似地向自己家跑去。他刚刚跑出十几步,一声巨响将他震得摔倒了。他爬起来,再跑,可是腿软得怎么也跑不动。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醒了熟睡的工人们,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纷纷起来穿了衣服出来观望。他们一见高登的房子里向外冒着火焰,便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跑过去看热闹。“最好把这个坏种炸死!”他们想。
当他们踏着断砖碎瓦走进爆炸现场的时候,却没找到被炸死的高登的一个碎片。他们失望地叹息着,大声地议论着:
“是谁干的这事,缺乏经验。没有侦察好目标就乱扔炸弹,白白损失了一包炸药!”
“这也好。最起码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要是我……”
牛玉梅逃出医院,快步向家里走。她很怕。她只想着向高登表达一下谢意,却不料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她知道高登有心脏病,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耳光竟然能将他煽得脑子出血,半身不遂,并且失语。这件事万一传出去,苏菁菁会不会饶了她?社会上将作何议论和评价?人们知道她是去谢高登并且打了他吗?如果知道还好,如若不知道,又会做出怎样的揣测与判断呢?“医院的那些医生看起来都不认识我,最起码,他们都忙着抢救病人,没顾得详细地辨认我。高登会清醒过来吗?他清醒过来还会记起今晚的事吗?还会再当厂长吗?要是会,我将怎么办?”
牛玉梅正一边想一边走,突然,玻璃厂方向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将她的耳膜震得嗡嗡叫。她呆立了一会儿,便大步流星向厂里赶去。
回到厂院里,远远地便听到人们高声的议论。从议论声中她知道高登的房子被人炸了。她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想,要不是他今晚上得了这急症,那就必死无疑。现在他尽管病了,还有个活命的机会呢。这样一想,倒又觉得自己今晚上救了高登的命。
高登房子前面,站着黑压压的人群。她不能从那儿过去,过去了怕被别人发现,尽管那里一片漆黑。她只好从左边的那幢厂房背后溜过去,绕过那一群正在热烈议论着的人。
回到家里,她赶紧脱掉刚才穿的那套衣服,解开了头上的发髻,擦掉了脸上的脂粉。将那套衣服藏进衣柜的深处,压在其它衣物的下面,心中想,以后永远都不能穿这套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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