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下午六点。
“咣咣咣……”光明灯泡厂当院歪脖子槐树上挂的那只里着一层铁锈的齿轮被门卫老头用铁锤儿乱砸了一通之后,轰隆隆的机车声戛然而止,高高的黑铁烟囱懒懒的喘出最后一口白气窒息了,一股挤挤撞撞叮叮当当的自行车流涌出大门……
一阵骚乱之后,厂院里死一般的寂。
供应科仓库的门缝里挤出一个扛着沉沉的液化气罐的瘦高个儿,东张西望着朝厂长的女秘书姚春房间左躲右闪迂回进发。
姚春下班回来一进门便将公文包往床上摔去,一扑塌跌在沙发里,吁出两声娇娇的轻喘,懒懒的倒在扶手上。突然,她从沙发上弹起,麻利的撤掉外衣,上身换上那件黑纺绸大蝙蝠,下身穿那件上舞会才穿的黑纱短裙,打开化妆盒,站在梳妆台前,将那淡淡的一字眉儿描得弯弯的、酽酽的,将那已显残黄的脸蛋儿擦得白白的、粉粉的,将那已经皱缬发青的吹火唇儿涂得红红的、嫩嫩的、甜甜的。她似乎要去参加一个高档次的宴会。
门被推开了,轻轻的。
瘦高个儿扛着气罐,佝偻着腰,喘着粗气,涨红的脸上挂着滢滢的汗珠子,贼溜溜的眼珠左右滚动,似乎前后左右有许多眼睛盯着他。他挤进门,小心翼翼的放下气罐,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对着姚春拘谨的陪了个笑脸。
“郑科长,你扛这干吗?”姚春轻蔑的瞟了他一眼,煞不住用鼻子“哧”的笑了一下,又赶紧敛住笑容,冷冰冰的问。
“我估计你那罐气快完了。”
“还有半罐——你真是闲操心。”
“这,这……”郑科长满脸尴尬。
姚春的脸色略略变得晴朗了些。他懒懒的站起,款款的走近穿衣镜,一边拨弄那撮山羊尾巴似的刘海,一边不经意的说:“老李今晚上不回来,你来吧。你这只馋猫——老娘成全了你。”
“啊,不……不不。姚秘书,您,您误解了。我,我只是求您帮忙。那件事……”郑科长的脸憋成了猪肝。
“奥——,办公室主任的肥缺把你想疯了。这事,我已给高厂长说过多次,他基本同意,我再催催。今晚,你来,老娘需要你——别装正经,看你那饿狼一样的目光,还想在我这儿装正经?”
“……”郑科长轻轻的抖了抖身上的土灰,讷讷着退了出去。
“早早的来。八点——七点五十!”
梦寐以求的计划将要成为现实,他的心里美开了花。从此,他将有一个在厂里举足轻重的厂长的秘书作情妇,随之而来的将是厂长办公室主任、副厂长乃至厂长。那供应科科长的差事实在让他腻得发呕。“我的功夫没白费!”他这样想着。
七点五十分,一分也不差,他来了,从头到脚穿得一崭儿新,恰象一个新郎官。
一进门,她便给了他销魂的温柔。她将他扶坐在沙发上。茶色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一碟凉拌牛肉,一只烧鸡,两瓶五香狮鱼罐头,一堆儿红鲜鲜的早熟苹果,一瓶金奖白兰地。她将他的手拉在自己棉花般绵软温热的手中,轻轻的抚摸着;她将裙摆掀起,露出白白的嫩嫩的大腿,搭在他的腿上;她不时的送他一个烫脸烧心的吻……他被折腾得晕晕乎乎,迷迷登登……
“笃笃笃”。敲门声。轻轻的。
“谁呀?”娇嫩的。
“我”。轻轻的,颤颤的。
“不好,高厂长来了”。她猛地推开他,轻声的惊讶的对他说。
他的脸上立刻印满了“慌”字。
她却显出非常的镇静,环顾一下房子,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
他立刻会意的轻轻站起,蹑着手脚走到床前,伏下身子往床下爬进去。
“笃笃笃”门又被敲响。
“来了来了”。她将床裙放下来,去开门。
大腹便便的高厂长进来了。他一进门,便直走向沙发,坐下去。
“你们领导总是迟到。你说的八点钟,看表,迟到十二分钟。按照厂规应罚你的款。”
“那臭婆娘硬是缠着我看那无聊的《渴望》,我谎说撒尿才溜了来。”
“你看电视开心,可知道人家坐在这儿渴望着你!”
“你这个小宝贝。给,这是老李的调令。从明天起他就是我的办公室主任了。你要知道,现在以工转干多不容易,更何况随带着提拔。为这事,把我这几天跑得瘦了一圈。劳人局长和组织部长都讨厌我了”。
“你真好,说话算数,象个长牛的”。她将那条嫩腿放在他的腿上。他捧起那腿,用那肥墩墩的手轻抚,用那毛茸茸的嘴狂吻。她伸出两条水蛇样的胳膊紧紧的箍住他的脖子,任那猪鬃般粗硬的胡茬在她的脸上狂蹭,她不迭声娇喋碟的轻唤着“厂长哥哥,厂长哥哥……”
“叫叔叔,叫叔叔。”
“叔叔……”
郑科长把眼光就着地从床裙下挤出去,看着他们的那些举动,情火和妒火熊熊燃烧。他浑身哆嗦,牙咬得咯嘣嘣响。
“床下有什么在响?”高厂长松开姚春,警觉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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