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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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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高光祖的弟弟?”

牛首山下小校军场的门口,我和蒋迟相继从马车下来,我望了一眼正掀着车帘向外观瞧的蒋烟,她云鬓微乱,满脸慵懒之色。而蒋迟则瞥了一眼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高光祖,随口问道。

高光祖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听到高光祖这个名字,蒋烟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高的脸上,只是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眼角余光,眼珠自然地转开,随手整了整鬓上的玉钗。

我心下狐疑,却听蒋迟道:“高光宗,嗯,这名字好彩头,好好跟着王大人,少不了你光宗耀祖。”

高光祖说还要小侯爷多多提携,蒋迟淡淡回了一声,旋即拉着我的胳膊,指着校场内忙碌的人群,笑道:“别情,这可是我特意央求我老丈人替你找来的,全是即将流放的囚犯,半个月之内,我要他们给我打造出一个崭新的比武场,工钱嘛!自然一两银子都不必花……”

顺着蒋迟手指的方向望去,整个校场已是面目全非,我上次见到的所有的地面上的物事都已经被拆除了,甚至包括我原本想用来主持茶话会的点将台。

校场中央已经挖出了一座长五丈宽三丈深一尺的地基,而且还在继续向下挖掘。四周,一圈宽几达五丈却高不盈尺的青石垒成的墙体将校场团团围住,只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角上留了出口。

“东山,莫非你是要把今后茶话会的举办地都放在这里?”

蒋迟得意地点点头,我迟疑道:“可这是校军场……”

“这你不必担心,日后这里就是演武场了,正好给五军都督府辖下的卫所搞个比武什么的。”

他指着场地中央的地基:“这里搭起的就是擂台,从校场的四面八方都能看得到比武的情景。”他又指了指东面:“那儿准备起上一座阁楼,贵宾和十大门派的掌门自然要好生招待。面子有了,再让他们掏钱,心情总会愉快些。可惜,这一届是来不及了,只能临时搭个棚子将就将就。”

“不得了啊,东山!”我诚心诚意地赞了一句,所谓三代穿衣,五代吃饭,这世家子弟的气魄同样需要几代才能磨练出来,相形之下,进了官场的我倒有些缩手缩脚,全不似走马章台时的放纵自如了。

“反正这里不是京城,再不露一小手,连老丈人都要看轻我了。”蒋迟笑道。

我点头称是。环视四周,校军场叫蒋迟这一修整,擂台四周俱可以清楚地观看比武,无形中扩大了可以容纳的人数,我默估了一下,四周坐上两千人不成问题。

参加上届茶话会的江湖人共有近八百名,今届因为奖励措施的出台,人数很可能大幅增加,原本我还担忧场地,而今难题自然是迎刃而解了,甚至座位还能有不少余裕。

座位白空着倒是有点可惜,我心中一动,转头对蒋迟道:“东山,我倒有个现成的赚钱主意。”

一听到赚钱,蒋迟顿时来了精神,忙追问起来。

“东山,京城里有钱的主儿平日消遣什么?不过是喝酒、听书、斗蛐蛐、玩女人那么几样罢了,应天府大概也不例外。再好的酒天天喝,再美的姑娘夜夜看,也都生厌了,这时若是有个新奇的玩意儿,势必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蒋迟眼睛一亮:“你是说,这武林茶话会对外开放,就像天桥的把戏场子,你给银子,我就让你看?”

“对,银子少了还不成!应天府百万人口,还怕找不出肯掏银子的人吗?”我笑道:“而且,这仅仅是赚钱的第一步。校场四周虽然都能看到比武,可总有些位置视野最好,想坐在这样的位子,当然没问题,不过要拿银子来。而且,这帮人上哪儿都少不了吃吃喝喝的,牛首山下又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庄,事先预备些好酒好菜,又是一笔银子。当然,所有这些银子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彩金的抽头来得多。”

“彩金?”蒋迟闻言,越发兴致高涨:“你是说赌比武的输赢?”

“岂止。从每场比武的输赢,到十大最终的排名,只要能分出结果的,都能设赌。事实上,茶话会从第一届开始,就备受赌徒关注,江南各大赌场都会开出盘口,下注的金额每届都极其惊人。”

“丫的怎么没听白澜提起过,京城也没见过它的盘口啊?”

“京城是什么地方!有盘口也是地下的,何况你又不好赌。”

“可我知道做庄究竟有多大利益!”蒋迟两眼放光:“别情,这银子可不能不赚啊!让别人白白赚去,咱哥俩不成傻瓜了!这庄一定要做!”

“英雄所见略同!”我一挑大拇指:“咱们不能阻止人家去赌场下注,但是咱有一批现成的赌客,这些肯花银子来看热闹的人就是应天府最肯花钱的主儿,搞个现场下注,既刺激,又能马上得到结果,不怕这些家伙不掏钱。”

“正是!”蒋迟兴奋地道:“你丫再控制几场比武,弄上几个冷门,让外面的赌场赔得只好关门,对咱们可就更有利了。”

“那可得慢慢来。”我不想打击蒋迟的热情,便使出了缓兵之计:“你我无法出面,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来操办此事。”我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东山,你看瑞孚祥的林百川林老怎么样?他很识大体,又是你的亲戚,交给他的话,正好可以弥补一下他放弃头领线人的损失。”

蒋迟思索了一下,大概也想不出再合适的人选,便道:“那就他吧!不过,这人我不熟悉,总不太放心,他又是我长辈,真出事儿了,我不方便说话。新的南直隶头领线人不是已经找好了吗?我记得好像还是你的一门远房亲戚,干脆让他也参与进去,互相有个牵制。”

这事儿不必和蒋迟客气,我点头称是。

事不宜迟,我和蒋迟赶回城中,先和徐公爷打了招呼,得到了他的支援,随即招来了林百川和化身为我表弟的韩真,商讨借茶话会发财的大计,然后四人一同去拜会了负责此届茶话会安全保卫的神机营统领李国。

李国已得到了徐公爷的指令,又听可以分得三成收入,自然是鼎力配合,而林百川得到这美差,不仅对我态度大有好转,而且热情高涨,仅仅用了一白天的时间,就已经大致将事情安排妥当。

“清风比你更心急,你着的哪门子急?”

听我说要连夜启程奔赴九江,蒋迟坚绝不放:“这几日天天和都督府的那帮武夫喝酒,都快把我给闷死了,今儿你无论如何陪我痛快一回,秦淮河的花船我可是闻名已久了!”

我无奈,只好应允。

秦淮河上的风月我是熟稔的,当年乡试暂居应天,少不了去花船寻花问柳。

虽然两年过去,这里已是物是人非,相识的女子大多风流云散,不过生活依旧在继续,鸨儿依旧爱钞,姐儿依旧爱俏,遇上多金的蒋迟和潇洒的我,鸨儿高兴,姐儿也高兴,留香舫又是河上数一数二的画舫,于是就招来了秦淮河上八大花魁之四,等花船荡到江心,人也入了花心。

身下的少女很快就没了力气,我有些兴趣索然地从她身上爬起来。这个唤作林淮的少女据说太半是因为通晓诗文才登上花魁宝座的,平素眼高于顶,并不太知道如何取悦男人。而我也是因为她弱质纤纤,才动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谁知床笫之间她比我想像的还要青涩,几如替雏儿开苞一般,弄得我既不能大开大阖,又没有见红的刺激和快感,自然有些无趣。

两侧船舱却都战事正酣。蒋迟自恃身怀十三经绝技,独战一双姐妹韩霓、韩裳,更是给妹妹韩裳破了瓜,却没落了下风;而高光祖也和八大花魁中最年长的俞淼战了个旗鼓相当。

听着淫声浪语有点心烦,我悄悄走出了船舱,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年轻老鸨喜姐儿笑着问我要不要再找个姑娘,我摇了摇头,心道,这野花还是不比家花香啊!

和这个知情知趣的鸨儿调笑了一会儿,上了甲板,放眼望去,往来如梭的花船俱是灯火通明,映在水中,仿佛水面上点了千盏万盏明灯。

悦耳的笙歌伴着欸乃桨声,飘飘荡荡的直钻进人的心眼里,饶是河上风冷月清,却让人心头涌动着挡不住的春意春情。

不愧是江南第一等的繁华所在!

和初次见到秦淮河一样,我不禁感慨起来,那时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倏忽两年过去了,秦淮河依旧是风月无边,而我的心却有些老了。

一入江湖岁月催啊!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回头望去,只见纤弱的少女林淮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怔怔地站住了,怀里抱着的大氅都差点掉了下来。

见我脸上露出微笑,她才俏生生地走了过来,垫起脚尖,羞涩地替我披上了大氅。

“天凉,河上寒气重,回房歇息吧!”少女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丫头,你终于开始学习如何体贴男人了,我心道。

换作以往,我少说要把少女搂在怀里,用大氅把两人紧紧裹在一处轻怜蜜爱一番,可眼下我已经没那份心情了。

又一艘偌大的花船载着笑语欢歌从远处缓缓驶来,船上的歌声靡靡动人:“……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林淮跟着细声和唱起来,歌声倒是婉转动人,可在床上却难得听她一语,就算是被我弄得几乎昏死过去,也只是在我背上留了几道血痕。

“是鸣玉舫的明玉姑娘。”林淮见我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顿时止住了轻吟,低头小声解释道:“奴家最喜欢她的歌了。”

“我认得她。”我微微一笑,这丫头当年还是我给开的苞,而今竟然出落成花中魁首了。

“好!”“太妙了!”“明大家不愧是八大花魁之首啊!”余音袅袅中,对面船上传来一片叫好声。

“各位各位,”一人大声嚷道:“听明大家的歌,三月不知秦淮河的脂香,想来比那‘歌仙’苏瑾也不遑多让……”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鼓噪起来:“希孟,你这话可说错了,苏瑾怎么能比得上明大家!那歌仙的名头该送给明大家才对,诸公以为如何?”

“就是就是!”众人的笑声遮去了明玉自谦的话语。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我自言自语道。

林淮没听清楚,便问我方才说什么。

“林姑娘,人生有很多种幸福……”

我话刚起了个头,就听鸣玉舫后面的一条花船上传来一阵粗鲁的笑声:“哈哈哈,一群无知的癞蛤蟆,当真笑死人了!想当歌仙?下辈子吧!”

那笑声中气十足,在河面上传出老远,显然说话之人是个颇有些功夫的练家子。

我知道当是参加茶话会的武林同道,不禁暗骂了一声,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来寻欢作乐尚情有可原,可连自己的那张臭嘴都管不住的话,在江湖上行走,离死大概也不远了。

“朋友此言差矣!苏姑娘发声清哀,盖动梁尘,得清越之妙;玉姑娘珠圆玉润,一字一珠,有婉转之美。两人正如春花秋月,各擅专场,苏姑娘当的歌仙,玉姑娘有何当不得?”鸣玉舫上一人朗声道,声音虽不算高,却清晰可闻,附近几艘花船俱能听得真真切切。

这人内功不俗啊!我心头一怔,江湖上能识字的本就不多,能出口成章的更是极其少见,心头闪过几人的名字,却都被我一一否定。

“放屁!”那粗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听过苏大家的歌吗?就你这小样儿,怕是连苏大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臭不可闻!你才是连明大家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哪!”鸣玉舫上另一人回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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