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1 / 2)
六月二日,一顶大花轿,四对红纱灯笼,庞大的迎婚队伍,孟玉楼风风光光嫁入西门家。当天晚上孟玉楼与西门庆倾情奉献了。正当这一游戏到达高潮的时候,在县城的一座小楼里,小潘正在打相思卦(明清时女性的卜卦方式,用一双红绣鞋来投掷问神,以占卜出心上人是否还爱自己)她满怀诚心的看着桌案上供奉的太上老君神像,太上老君通过卦象告诉自己,西门庆还是爱她的。
小潘满心欢喜,但过了一会又开始疑虑,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来看我呢?这太上老君说话有谱没谱啊,每次都算着是大吉大利的卦,怎么就实现不了呢?
事实证明,偶尔踩一次狗屎,可以理解为要走狗屎运了,要是天天都踩狗屎,那你就是踩狗屎了!
又过了几天,小潘忍耐不住,请王婆到西门庆家里去看看。西门庆家看大门的个个都是猴精,一见王婆就知道是小潘派来的,脑袋摇的更拨浪鼓一样,“不知道”“不在家”“sorry”“我会转达的”王婆无功而返。
小潘走投无路了。经历过相思之苦的人也许知道,那种感觉可以将一分钟的思念化作一小时的煎熬,无助的渴望如影随形,直到你沉沉睡去认为了无牵挂时,它却又清醒的出现在你的梦里。
一寸相思一寸灰。正当小潘的渺茫希望要化为灰烬之时,她平时养成的一个好习惯拯救了她。
这天小潘像往常一样靠着门透过帘子看着外面,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经过。小潘激动的走出门去,喊道:“玳安!”
那人正是西门庆最亲信的小厮,西门庆派他给守备府送些银两(借士兵搬嫁妆的人情)正好路过小潘家门口。
玳安(后来的小西门庆,又称西门小员外)是西门庆的心腹,偷情时把风,疏通案子时行贿这种吴月娘也不知道的高度机密都由玳安来做,因此玳安和小潘比较熟悉。
“去哪啊,玳安”“守备府办点事。”
“哦,”
小潘试探着问道,“怎么最近你家主人也不过来了?”
“他啊,最近家里事忙。”
“是不是又找了哪个甜妹妹了?”
(原文:想必另续上了一个心甜的姐妹了)玳安严肃的说,“真忙,哪有空啊。”
小潘悠闲的说,“其实找也没事,我又不在乎。”
玳安不为人察觉的一笑,他哪知道此时小潘神经高度紧张,早已看在眼里。
小潘道:“你个小油嘴,是不是骗我啊?老实跟我说,不然一辈子不理你了。”
玳安道:“六姨,我跟你说了,别告诉主人啊。”
小潘笑呵呵的只摆手,“这种事还叫事啊,哈哈哈,我都不放在心上。”
玳安也笑了,“前些天,老爷看上了杨家大娘子——”
玳安滔滔讲完后,再看小潘的脸吓了一跳,“六姨,你要哭长城吗?”
小潘不言语,眼泪仍是哗哗的流。(原文:由不得珠泪儿顺着香腮流)玳安劝到:“你这是何苦呢,连我们家大娘子都管不住他。”
(原文:六姨,你何苦如此?家中俺娘也不管着他)小潘终于忍受不住,顾不得淑女形象放声大哭,“我绣了三十个晚上的鸳鸯被子,咋这样对我啊,怪不得人家说得来容易失去也容易。”
(原文:奴绣鸳衾旷了三十夜。常言道容易得来容易舍)美女一哭,玳安心肠也软了,“我有办法,让他来找你。”
小潘立刻止住哭声,迫切的看着玳安。
“后天是主人的生日,你给他写封信我带给他看,那几天他没什么事,应该能过来。”
小潘欣喜的找到纸笔,提笔思考了半个小时,写废了四张草稿,最后总算弄出一首满意的词《寄生草》叠了个方胜,玳安刚要封起来,小潘道:“等等,我再改几个字,不够完美”玳安哑口无言。
最后小潘折腾完了,将神圣的信封交给玳安,以佛教徒注视舍利子的目光看着他道:“玳安,六姨就靠你了。”
随即给玳安一些点心,又给了他几十文钱(可以预见小潘手头不宽裕啊)将他送出门去。
玳安上马道,“六姨,你就瞧好吧。”
小潘艰难的挨过两天,等到第三天晚上,小潘破口大骂,“男人都是骗子!”
绝望之际小潘又想到王婆,“有困难,找王婆”那是绝对没错的,当然那老太太从不干助人为乐的事。小潘摆了一桌酒菜将老太太请了来,王婆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道,“娘子,不好弄啊,大官人家的人都不让我进去。”
小潘叹了口气,拔下头上的金头银簪子递给王婆,“干娘您收着。”
(穷到家了)王婆生气道,“这孩子跟我这么客气干嘛!”
一边接过簪子,偷偷用手摸了摸质地,“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王婆下决心发挥要钱不要命的精神,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西门庆。出门之后,刚走了一段路就看见一人乘马自东而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小厮。正是西门庆!王婆赶紧上前搭话。
原来玳安没有欺骗小潘,西门庆与孟玉楼结婚不久,东京的亲家催着儿媳妇过门,又忙活女儿西门大姐(嫁到东京)的婚事。后来玳安带来小潘的书信,西门庆知道她恼了,心里歉疚准备过生日那天过来。可是应伯爵那帮人死活不让,只好去妓院开了个生日party。一大早醒来,他就开始往小潘这赶。
王婆带西门庆到了小潘家门口,自己先跑了进去。“娘子,幸亏老身去找啊,半个时辰就把他请来了。”
(原文:还亏老身,没半个时辰,把大官人请将来了)小潘又惊又喜,直想给王婆磕几个响头,但来不及感谢了。因为她要将一个月积攒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西门庆进门之后,听到小潘冷冷的讽刺道:“大官人稀客呀,不陪着新娘子,到我这来干嘛?”
西门庆立刻说道:“这谁胡说八道啊,我是女儿要出嫁事情忙,哪会有什么新娘子!”
(说谎速度要快)小潘性子爽快,骂道:“你还骗我,负心的贼!”
上前将西门庆戴的新缨子瓦楞帽儿拽下来扔地下了。王婆吓蒙了,慌忙捡起帽子,“哎呀,我不该请大官——”
小潘不等她说完,一把将西门庆头上的簪子抽了下来。
那是孟玉楼的定情信物,上面有一溜字,“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金瓶梅中孟玉楼属杏花,小潘属莲花,庞春梅属梅花)“你还不变心?我给你的簪子呢?”
西门庆道:“前两天喝酒摔了一下,头发散了,把簪子弄丢了。”
(撒谎时要细节化,增加谎言的真实性)小潘上前用手在西门庆脸上弹了一下,“哥哥,你觉得我像三岁小孩吗?你掉酒缸里了?”
说完将孟玉楼的簪子揣到自己兜里。
西门庆脸上发烫,打开卜志道临死前送他的金钉铰川扇扇风。小潘一眼看到扇子上有牙咬的碎眼儿(卜大师嫖娼时的杰作)以为又是哪个女人送西门庆的,夺过来撕成了两半。
西门庆心疼道:“这是我兄弟给我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
瞎话大王成窦娥了,西门庆闷头不语。
不要以为西门庆怕老婆,这位爷只是比较懂女人,这种事如果让小潘闷在心里,早晚会出乱子,所以得装孙子,除非是不想长期交往。西门庆凶起来也是吓到妻妾一群。
不过也许是一物降一物的缘故,西门庆的老婆中只有小潘横行无忌,除了她性生活积极以外,性格也占很大因素。
果然,小潘发完火,拿出自己绣的东西害羞的给西门庆看,上面是她写的情诗。西门庆笑呵呵搂过她亲了一下。
王婆一看下一步就要脱裤子了,我还带着干嘛,回家喽。刚一出大门,就看到一个衙役,“你找谁?”
“这里可是武大的家。”
“对啊,他家里人都上坟去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衙役拿出一封信,“这是武都头让我给他哥哥的。”
王婆脸变得刷白,手微颤着接过,“我来转交就是。”
衙役走了,王婆打开信封。
“东京有事耽误了,我已回来,几日内就到。”
几日内就到!王婆顾不得小潘与西门庆在床上折腾,推门而入,“大官人,大难临头了!”
王婆将信给西门庆和小潘看了,二人顿时吓得血液都变冷了!西门庆在县衙门口见识过武松的杀气,小潘更是了解他与武大郎的情谊,二人一时间恐慌的语无伦次,“干娘,干娘救我们呀,我们情似海深誓死也不分开,除非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
王婆坐在椅子上,按摩着大腿道:“别当了行么,淡定!我腿肚子有点抽筋,让我歇会再说。”
片刻之后,王婆眼中又泛起老谋深算的亮光,“趁武松没到家,大官人偷偷把娘子娶到家去。武松不知道娘子的去向,能怎么着你们?”
(原文:大官人一顶轿子娶了家去。
西门庆道,“他如果查问起来,怎么办?”
王婆冷笑道,“有我在呢。”
宋明之时寡妇再嫁,需要烧掉丈夫的灵牌,这有个前提条件:必须是丈夫百日之后才能烧。西门庆与潘金莲又胆战心惊的挨了几天,终于到了武大郎去世一百天。王婆照西门庆的吩咐,从报恩寺请来六个和尚为武大郎烧灵超度(西门庆为孟玉楼请了十二个)最后一天!灵牌一烧完,小潘立马颠之。
西门庆担心出乱子,一大早亲自来督战,到了小潘屋里,他猛喝了一杯酒,对小潘道:“六儿,事态紧急,不如我们做些有人生意义的事吧!”
小潘急忙点头,两人脱掉衣服上了床。
此时,报恩寺的和尚到了家门口。
和尚分两种,一种是看破了红尘,所有剩余精力都用在钻研佛法上,不管修行成就如何,我们俗世人称他们为大师。一种是带着红尘出家,清静的寺院压抑着他们蓬勃的食欲和性欲,脑中不想则已,一想就是sm级别的男女情爱。我们称他们为花和尚。
报恩寺的僧人们就是后者。他们最喜欢烧灵了,因为有风情小寡妇陪着,生活多了不少趣味。
众人进了屋,王婆披麻走了出来,和尚们一见胃部就开始翻腾,“靠!这么老还改嫁,谁要啊!”
小潘不愿在灵前傻站一天(必经的斋戒程序)在卧室陪西门庆喝酒,请王婆照应着。但是有一件事她躲不过去,在佛前上香的人必须是死者的妻子。王婆没办法,到小潘卧室敲门道:“中场休息,出来烧香。”
小潘也没有化妆,素颜懒洋洋的走向灵堂。和尚们顿时被她艳丽的容貌震惊了,如果美貌是一种错,这女子应该进十八层地狱啊。
一个和尚口诵佛号请教同伴,“阿弥陀佛,大师兄,以《菠萝蜜经》来看此女的波怎么样?”
“善哉善哉,可以开光了。”
灵堂充满了诡异的杂乱,六双色迷迷的眼睛随小潘的动作移动。小潘上完香,转身快步走了。王婆笑脸挡住了众人目光:“有劳众位师傅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中午的时候,和尚们下班,出门吃饭休息。一个和尚食欲不好,早早吃完回到了灵堂。
在此要说的是,武大郎的灵堂与小潘的卧室只隔着一个很薄的木板。(原文:原来妇人卧房与佛堂止隔一道板壁)而此时,小潘与西门庆以为和尚们都走了,两人正在床上激情缠绵,可以想象,以小潘的风格难免会发出高一节拍和音调的jc声。
早回来的和尚讲究卫生,进屋之后先到木板旁的水盆那洗手。一个长长的“啊”声让和尚心中扑通了一声,这声音似曾相识啊。接下来的声音,证实了他的推断,因为还夹杂着说话声,“老公,你扇打到什么时候,和尚们会听见的,饶了我吧。”
(达达,有老公或亲爹的意思,不说大家也懂)(原文:达达,你只顾搧打到几时?只怕和尚来听见。饶了奴,快些丢了罢!个男人声音道:“再等一下,马上就完了。”
洗手的和尚男性激素呈几何上升,太刺激了,千年少见的限制级啊。一个时辰后,和尚们都回来了,这位窃听者还在那洗手,估计他的手一辈子没这么干净过。
偷听的和尚见到同伴大为兴奋,“哎,刚才我听到隔壁小寡妇和一男的在那边叫——”
“住口!”
长老断然怒喝。拽过那和尚低声责备道:“有这好事你也不叫我!来,大家围成一圈,我们慢慢听。”
有这样的弟子,佛祖啊,直接用雷劈吧!
下午和尚就没心思诵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真想视线能拐弯穿到隔壁去。手里兴奋的搧钹打鼓。王婆过来奇怪的问道:“师傅,纸马都烧了,怎么还扇打?”
长老沉声道:“再等一下,马上就完了。”
众僧听了哈哈大笑。西门庆听出了不对,让王婆赶紧给钱让他们走人。长老道:“请斋主娘子出来接受拜谢。”
小潘走出道“免了吧。”
洗手的和尚看着她,笑嘻嘻道:饶了我吧!众人哄笑着离去。灵牌已烧,第二日西门庆火速安排娶亲的事。西门家财务总管李娇(吴月娘生病,财政权下放)请示西门庆,“这回准备多少车运嫁妆?”
西门庆问道:“就一个箱子,直接拎来就行。”
李娇心道,这是娶了哪个村的柴禾妞啊。
迎亲的日子终于开始了,这是清河县最低调的一个婚礼,一顶轿子、四个灯笼,王婆在后边跟着,没有人围观,小潘如同鬼片中的午夜女鬼一样飘到了西门庆家中。
可是等到进入西门庆家中,小潘着实风光了一番。花园中的楼房,院内花草盆景极为雅致,卧室里新买的黑漆欢门描金床,(十六两银子,九千六百元)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茶几均是精心置办。
更让夫人们嫉妒的是,小潘进来之后,西门庆就从此君王不早朝,谁都不见,单陪小潘。除了配备上灶丫头,还特意从吴月娘房里调来一个最好的丫头春梅服侍小潘。(原文:如鱼似水,美爱无加)初来乍到尚未立足脚跟的小潘面临着陷入重围的危险。
于此同时,西门庆重组后宫集团,庞大的妻妾队伍初现规模。大娘子吴月娘,全权处理家庭事务,是家里有资格说话的前辈人物;二姨太李娇,机警奸猾,凭借自身才能和吴月娘的信任掌握财政大权;三姨太孟玉楼是新人,通天的本事却没资格染手家庭事务,处于观望状态;四姨太孙雪娥,二十岁,是头任娘子陈氏带来的丫头,因为资格老又有些姿色,被西门庆扶正。她与李娇结成同盟,依附月娘。因为做菜好,掌管后厨。
小潘排行第五,却是万般宠爱集一身。令众人惊讶的是,小潘居然向吴月娘示弱。
过门三日后,小潘每天都到月娘屋里帮着做针线,鞋样。不该她干的活,一定会抢着干,一口一声大娘子,月娘开心的不得了,没事拣些喜欢的衣服、首饰给小潘。(原文:把月娘喜欢得没入脚处)与其说小潘通情达理,不如说是温柔的一刀。因为她已经看出,如果她进入狼群的话,吴月娘一定是领头狼。而小潘信念就是西门家我最大!
吴月娘渐渐放松了警惕,为小潘后来发动突袭,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吴月娘偏爱小潘,还造成了另一后果,李娇、孙雪娥、孟玉楼这些老人对月娘的极度不满。(原文:俺们是旧人,到不理论。他来了多少时,便这等惯了他。大姐姐好没分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酝酿。
武大郎的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英武的汉子。武松护送财物回到清河县,知县欣喜的赏了他十两银子,待要摆宴款待之时,武松委婉拒绝,急匆匆的来到大哥家。
我那憨厚老实的哥哥还好吗?
推门进入之后,武松连叫几声哥哥,没人应答,武松又喊了声嫂子,还是没有回应。死一般寂静的空房间,转身时武松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迎儿。
“迎儿!”
迎儿头脑不清醒似地看了看武松,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她的母亲死了,父亲临死之时,她隔壁捂着嘴听着,她与日夜打骂她的继母生活在一起,她只是个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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