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于是,柳秉元像倒啤酒一样,咕咚咕咚一憋气儿全倒给了柯雷。他先是解答了柯雷的疑惑,将当年为何手淫?如何被抓被斗,细述给了柯雷。
听出果然是小人作祟,柯雷气愤的禁不住把手中的啤酒杯往桌上一墩,气哼哼地骂道:
“这乔嘉木太阴损了,你这是冤案!完全是他一手制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口气就这么咽着吗?他也没得到报应?哎!他现在早退休了吧?”
“什么报应呀?没有什么神灵和自然的力量去惩恶扬善,如果没有人为的作用,作恶的作了就作了,受欺的你受了就受了。这杂种活的好好的,咱们厂子那么多人得绝症的,出车祸的,不得好的事怎么就轮不到他身上?他退了已经五年了,今年是六十四岁。我的这股子冤气儿吞了足足二十四年,终于在他临退休的头一年,就是1994年,我的冤仇才开始得报。”
“柳哥!你要信得着我,不妨跟我说说,我也解解恨,不瞒你说,他也坏过我。”
三十年前的婚恋取向,女青年的眼珠子都盯在干部、军人身上,工人堆里只有司机是抢手的职业。就连穿蓝大褂子的商店营业员都比臭工人吃香。要是穿白大褂子在医院工作的,那就更让姑娘们青睐了。在北华厂里,从工种上分出三六九等。电工是第一等人,其次是冷加工工种,最次是热加工工种,冷加工的排序是钳、铣、刨、磨、车。热加工是热处理、锻造、铸钢、铸铁。柯雷的工种是锻造,没进厂时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工种,他知道的好工种就是电工和钳工,即使当车工也好。但进厂后一分配,把他分到了锻冶车间。车间当时领人的是车间革委会主任皮世德,把他们领进车间一看,满厂房里黑烟弥漫,锻锤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吓得他心惊肉跳。黄白色的钢坯,震人心颤的声响和四溅的钢屑火花,加上皮主任的讲解,他才明白这锻工就是打铁的。他当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子,干这个工种能有什么出息呀!就连到了婚恋的年龄时,找对象都得困难。工厂的工人比较封闭,每天就是两点连一线,跟社会交往少。而且由于对男女之事的特别禁锢,扫荡封资修和自我革命,人类最基本的正当需求变成了污秽的东西,谈性色变。青工男女搞对象成了不光彩不道德的事,更有学徒期间不准恋爱的规定。让青年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柯雷直到二十六七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这期间即使他看中了本车间的女工江岫君,他也没有进攻的勇气。老大不小了,柯雷母亲焦急万分,当柯雷自己意识到要奔二十八岁,离三十这个天过午的年龄不远时,他也急起来。
一天,厂团委召开团支部书记会议,一车间团支部书记孙玉成招呼柯雷慢些走,俩个车间只隔一条道门对门。孙玉成边走边跟柯雷提了一个人,他们车间的女天车工,厂俱乐部的业余广播员,叫窦艳霞。孙玉成提到的这个女工,柯雷有一点儿印象,个不算高,模样长的一般,不俊不丑,广播的声音不错。柯雷是工厂的文艺骨干,常在舞台上抛头露面,不少人认识他。孙玉成说好像窦艳霞对你柯雷有点好感,你觉得她怎么样?如果有意思就给你俩撮合撮合。柯雷也说不上是好是赖,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嗫嚅道:“那……那就……”谁知,俩人相处了一年后结了婚,婚后一年生下一个儿子。这时柯雷父亲有病去世多年了,母亲年岁大了,但仍很能干,在家做饭伺候儿子上班。柯雷结婚后母亲依然一天三顿饭做着。窦艳霞家务活一点也干不上。白天工作,下了班到俱乐部去广播,等电影散场返回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回家就是睡觉。儿子出生后也都由母亲带。按说这样窦艳霞是身在福中了,自己一身轻,甚至连儿子的尿布都没洗几回。但她对婆婆没有感恩的表示,这倒算了,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强。但自从柯雷的外甥女也由母亲带管后,这家就不安宁起来。柯雷的姐姐下乡,在兵团一直挺着没找对象,直熬到工农兵上大学机会时,考了个本市竞争不激烈的中专学校返城上学,毕业又被分配到了外县,待好不容易调回城,结婚时年龄已三十岁了。生了个女儿只比柯雷的儿子大一岁。两口子上班忙,孩子也只好送给母亲白天照看着点儿。这事儿柯雷很欣然,他觉得姐姐下乡才成全了自己留城,在农村吃了不少的苦,还记挂着帮衬家里,省吃俭用攒下不少的粮票,都邮回家里。过年探家更是白面大米地往家带。还时常往家寄个十元二十元钱。现在带孩子有些困难,外甥女放这由母亲照看,也是合乎情理的。一个也是看俩个也是看,只是母亲累了些。但柯雷这么想,窦艳霞不这么想。她对柯雷姐姐把女儿放这相当的妒气儿,时常对柯雷外甥女没好气儿,回家里就撅嘴,一来二去把火还撒到柯雷母亲身上。终于有一天与母亲吵了起来,她竟然摔门给婆婆看,把门边墙角的墙皮灰都震掉下一大条子。开始母亲还瞒着柯雷不说这些事,默默地承受着,照样一天三顿饭地伺候着。及至把门墙角摔裂了,柯雷发现了,瞒不住了,一问母亲,母亲掉下了眼泪,这才把媳妇不愿意,对外甥女骂骂咧咧发展到跟她吵的事告诉了儿子。其实,窦艳霞在柯雷面前也流露出过不满。柯雷曾跟她讲过应该容纳的道理。想不到她不仅没听进去,反如此恶意地荼毒外甥女和母亲,太过分了!待晚上窦艳霞回来,柯雷先好言好语地询问她。谁知她竟五马三枪地跟柯雷吵嚷起来。从此,俩人之间便闹起了别扭,三天两头就吵。柯雷心中十分不快和难过。有人说初恋美好,跟初恋的人结婚更美好。但柯雷后来认识体验到,自己从没搞过对象,只搞这一个就结婚,没有获得像人家处过许多对象接触过许多女人,对女人有比较鉴别好赖的经验,结果找了个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女人,像瞎子摸象摸回了自己的不幸。难过的是,让一生受苦受难的母亲,到了晚年因自己蒙怨受屈忍辱负重。后来,窦艳霞开始在每逢周末时就不回来了,到第二天休息日的晚间才回来。有时到下周一下了班后的晚上才回来。柯雷开始还问她干什么去?她说是回娘家。柯雷虽然不乐,也没太在意。突然有一天本车间的一个与窦艳霞娘家住一条街的男青年告诉柯雷说:他有两三次看见她休息日里,和他们车间的一个小伙子肩并肩地出入她娘家。柯雷心中咯噔一下子:丈母娘早去世了,家里只有老岳父带两个女儿生活。老岳父退休了给人饭店白天帮厨,晚间打更看门。小女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做临时工作。大儿子已结婚,和父亲分住两屋,但白天两口子上班锁着屋门。窦艳霞回去,家里没有人。北华厂的厂休日是星期四。这个日子哥嫂妹妹都不在家。她和本车间的小伙子成双入对地进入空巢的娘家,且不止一次,这意味着什么……柯雷脑袋一下子大起来。这他把婚后才知晓的一个知识与此联系了起来,就是女人在新婚之夜是要见红的,可柯雷婚前以至婚后一段时间内都不懂这事儿,没有这个意识。听说窦艳霞的异常举动后,这才想起新婚之夜做完那事儿后,窦艳霞那里并没见红。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跟我时已经不是处女了?现在她又与本车间的小青年搅到一起,她一开始就……柯雷越想越怕,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傻!让人耍了,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他咬着牙憋着劲儿没跟窦艳霞声张理论,下了工夫暗中跟踪她的行迹。果然,那小伙子是跟窦艳霞学开过几天吊车的,比她小四岁,是厂人劳处处长的小儿子。这小子从小就不好好学习,整日在外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身上还纹着身,在家属楼院里打架斗殴臭名远扬。中学毕业没考上高中,仗着他爹掌管人事劳资大权,把他弄了个国营职工的指标,进厂当了工人。但这小子不好好干,走那个车间呆不上三月,就让人烦了。到窦艳霞他们车间已是第四站了,也没干几天,跟窦艳霞学开了一阵子天吊,就不正经玩活,又让他爹弄到工厂新建的塑料车间去了。这小子名字叫徐一保。听说是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他上边已经有三个姐姐了,好不容易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还赶上灾年没吃的,他父母担心把他饿死,盼着吃上饱饭能养活他,就起了这个吉利的名字。保,谐饱,能吃饱饭的意思,而又有保佑的含义。柯雷了解到是他,知道自己和窦艳霞之间完了。徐一保这家伙肯定把这水搅浑了!他果断地跟窦艳霞摊了牌。窦艳霞当然不承认。柯雷清醒地提醒自己不能再被愚弄了,便和她不在一个床睡,并提出离婚。窦艳霞不同意离婚,但却回娘家住去了。接着柯雷的车间和厂子里便风声水起,说柯雷上了夜大和女同学好上了,看不上文化低的窦艳霞了。柯雷知道这是窦艳霞的拿手好戏,他也明白窦艳霞不吐口离婚的用心——那时流行一种说法,谁提离婚谁不合适,一方要离,一方不离,到法院打官司调解不了,不想离的就能要价高,分财产和抚养子女都能占便宜。柯雷知道她的企图也认了,他一天也不想再维持这肮脏的婚姻关系了。他任可负担吃亏的代价,让恶心的窦艳霞在他眼前消失,不要与她再有什么干系!谁知,婚离得很艰难。窦艳霞为做足戏份,竟搬弄工会管妇女工作的马芬,伙同厂纪监处的人一起找柯雷谈话。完全站在窦艳霞的立场和她所造谣言的角度,对柯雷三推六问。柯雷强忍怒火,将前前后后的矛盾,窦艳霞对母亲发难及与徐一保的勾搭经过,都说给她们听了。看在柯雷面前讨不到想要达到的目的,她们才悻悻地收场。她们这么一整,更坚定了柯雷离婚的决心,坚决地到法院起诉了。经过几个回合,拖延了四个多月,才离了。柯雷付出了将所有的积蓄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让窦艳霞拿走的代价。窦艳霞找人通融好了法官,以窦艳霞出户后无处居住为由,要柯雷给她房屋资助费九百元,否则,就将柯雷父母名下的承租住房,隔断给窦艳霞一间居住,直到她找到住房或再婚为止。窦艳霞想到自己再婚的是一个未婚小伙子,她坚决不要孩子。本来柯雷应该也学着来一手欲擒故纵之类的手段,但他怕把孩子跟了她受徐一保那东西的祸害,便决意留下儿子,结果成全了窦艳霞的再婚,还得了柯雷婚前的全部积蓄。九百元在80年代,对一般工薪层的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掏出这笔钱柯雷一点积蓄也没有了。此外,当时的大件商品,象收录机、缝纫机等,都让窦艳霞抱走了。而她拿了房屋资助费后,一天房子也没租,搬到厂独身宿舍一直住到转年和徐一保结婚。
离婚后,有一天下了班,柯雷到俱乐部去看电影散心,这是离婚几个月来他头一次到俱乐部看他喜欢的电影,电影离开演还早,他在前厅站着和几个熟人聊天儿,这时乔嘉木掺和进来,俱乐部归工会管,他来这儿是家常便饭,见柯雷在中间,劈头就以窦艳霞的角度说柯雷:
“到底离了!小窦多好个人啊!怎么?听说你早找到比小窦还好的?”
当那么多人的面儿,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话,柯雷当时血往上涌,激愤之下他也没多想,接过话头就给乔嘉木顶了个噎脖子:
“你了解情况吗你?在这瞎叭扯!”
作为厂工会主席、厂党委常委,自我感觉良好的乔嘉木,没想到柯雷这么不客气地顶他。他当时觉得下不来台,跟前的几个人又都没人吱声,他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嘲地说:
“我不了解!我不了解!嘿嘿……”甩着手在耳边,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这件事乔嘉木就此记恨在了心里。在后来厂党委会讨论柯雷提干时,他站出来坚决反对,说了一大堆柯雷的不是,使柯雷的提干落了空,断了在北华厂发展的前程。这是后来年轻的团委书记在柯雷不再担任团支部书记后告诉柯雷的。这才使柯雷如梦方醒,知道在北华厂不会有出头之日了。于是生了调走离开北华厂的念头。转辗磨难了两三年,终于凭着多年坚持业余写作在报刊杂志经常发表文学作品积攒起来的一点儿小名气,经本市一家有影响的报纸主编的推荐,到这家报社担任了记者。
听了柯雷的诉说,柳秉元兴奋地大叫:“好好!兄弟,原来咱哥俩是一个仇人啊!你刚才不是问我把乔嘉木怎么样了吗?我并没有直接把他怎么样!但我却报了仇。”
“那你这仇是怎么报的?”
柳秉元的脸让酒精刺激的有些胀红,往前倾了倾身子,抓住柯雷扶杯的手,嘴角漾着快意,眼睛闪着狡黠,比刚才压低了声调说:
“兄弟,我的复仇计划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哥哥我心里知。既然咱俩是一个仇人,又这么投脾气,我可以告诉你我成功了的第一步复仇计划,让你也痛快痛快!”
“谢谢柳哥这么信得着我!不过你尽可以放心,你的秘密说出来就是咱哥俩的秘密了,有句话说得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兄弟,走,咱俩转移,我领你上我的窝去,听我慢慢告诉你。”
“你的窝?上你家吗?”
“不,我开着一个大酒店,我里边的办公室布置的很舒适,走吧!去喝杯茶,熟悉熟悉,以后有时间就去坐坐。”
“好啊!”柯雷很高兴,叫过服务员埋单,柳秉元要掏钱,柯雷死活不让,柳秉元只好作罢,俩人出了大连渔港,来到柳秉元的车前,看他发红的脸,柯雷问他开车行吗?柳秉元一边钻进驾驶座一边说:“放心吧!没问题,这都是你哥哥的家常便饭了。”
乔媛媛上面有两个哥哥,她是1976年乔嘉木三十八岁时,他老婆和他商量想要个贴身小棉袄,在要消灭“老三”的当儿,弄出来的宝贝女儿。
像用优选法集合了乔嘉木夫妻俩的优点,乔媛媛长得十分漂亮。肌肤白皙,容貌、身高和腰条都无可挑剔。一打眼儿最引人的特质是匀称和柔美。加上一双大而圆润忽闪忽闪的黑眸子,第一眼就会让你豁然一亮怦然心动。大凡美人坯子有了一个漂亮的外表后,就缺了内秀。虽说企业学校教学师资和水平差强人意,但有个当不大不小官儿的父亲,乔媛媛在北华厂子弟校小学上了没几天,乔嘉木就把她转入了社办学校。按规定有企办学校单位职工的子女是不准就读社办学校的,虽然小学、中学、高中都读的是有名气的重点学校,那大学的校门还是以九分之差没让她跨进去。
乔媛媛也并不完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她在厂子第小学时,从低年级始就是学校文艺活动的尖子,少年大队鼓乐队操指挥棒的小指挥。她最喜爱和擅长舞蹈,她的身材也为她的舞艺准备了天资的条件。她的体差很大,双腿比上身长出十四厘米,再加上细腰宽臀丰乳窄肩,长短粗细恰到好处的脖颈,一副惹火的魔鬼身材。还有圆润而又线条柔美的脸庞和下颏,不用舞蹈,单是亮相往那一站,就亭亭玉立光彩照人。待要舞蹈起来,更是摇曳多姿媚态摄人。用舞蹈行话说就是有“泛”和“起泛”。肢体和眉眼像会说话一样,舞蹈语汇丰富而妩媚,素有“小妖狐”之称。初中一年时还曾被选去参加了一部影片的拍摄,在片中饰演一个在夜总会里受人之命用狐媚的舞蹈诱惑男主角的舞女。这部影片上映后,一下子倒了乔嘉木的胃口,从原来因受人赞扬的女儿的舞艺的暗自得意,变成了十分厌恶和反对女儿跳舞。北京和上海的舞蹈学校曾来本市招生,乔媛媛都去初试获得复试资格,但乔嘉木得悉后都坚决地阻止她参考下去。并近于疯狂地跟乔媛媛下死令说:
“舞蹈?就死了那份心吧!你的发展方向是考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从此,凡是与跳舞有关的活动,乔嘉木只要他知晓都要加以干预。但乔媛媛读书的天赋并没有因乔嘉木的希望和规划而显露出来。高中毕业,大学考试名落孙山,在乔嘉木的督促下又复习了一年,第二年又考了一次,还是没有敲开大学的门。美丽的像一朵花儿一样的女儿没考上大学,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乔嘉木不仅脸上无光,也担心起女儿的前途来。这会儿老伴开始埋怨他当初不该阻止媛媛考舞蹈学校,不然现在也是大专了,毕业后不能马上成为舞蹈家,起码也是有体面的职业。现在可倒好,考不上大学啥也不是,没有前途,你就养他一辈子吧!后面这虽然是一句气话,乔嘉木却没有底气回敬老婆。北华厂已经十三个月没开工资了,不仅眼下囊中羞涩,就是以后也“钱”景暗淡。从前些年起,北华厂就开始亏损,几年时间里已累积亏损四千多万元,而工厂至今没搞出什么市场欢迎的主打换代产品。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房子、出国“考察”和票子攒足了,就下场转移换人。掏空了企业苦了工人。乔嘉木这些年官运的气数已尽,自当了工会主席和党委常委后再无升迁。时下光有权术还不行,还要有学历资格和用票子换的通行证。学历上乔嘉木显然就不够,他原来是初中的底子,后来弄了个业大的大专文凭,也只够保工会主席、党委常委位子的。人家厂长轮班坐庄的,都是六八届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这一茬子人当年被视为“臭老九”地位低下,如今却吃香。乔嘉木虽然不能像当厂长那样搂肥的,却也能在提干、调转、长工资上为人说话办事儿,收点儿了礼,搂点儿瘦的。比起当时那些能念“十万元不算富,百万元才起步,千万元才算富”的发财经的人就差得远了。
柳秉元这会儿已经是能念这种经的人了,当然乔嘉木并不知晓柳秉元的财气已到了如此境地。他只是在十年前柳秉元停薪留职在外搞什么机械维修时有所关注,对柳秉元在厂子时他的眼皮底下沉静了十几年后的活泛,他的恻隐之心也让他忐忑不安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你毕竟是离开工厂了,再扑腾也是萤火虫的屁股能有多大亮?即使有点亮儿能耐我何?再后来他也听不到柳秉元的消息,也就把心中的这念头放下了。而这时的柳秉元已不是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小青年了,资产百万计了,但他从不露声色,家早搬离了厂家属区。那房子先是让结婚没房子的妻子的姨表弟借住,后来人家有房子不住了,就租出去。他从不回厂子和家属区招摇,厂子的人都不知他的底细。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放下乔嘉木。
连着两年没考上大学,乔媛媛心绪非常颓丧。她所在的学校是市里较有名气的第一中学,不仅她们班,就是她们这个学年没考上大学的也没几个。看到同学们一个个都考进大学,从身边离开走入新的学习环境,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她。情绪低落中,她已丧失了再努力的心气儿,整天懒散在家里。她母亲看她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情。可她也实在没几个可去的地方,要好的同学都考上大学,有的到外地学校学习去了,在本市的也都住校或忙于学业,谁有闲心陪她呀!
对前途渺茫的担忧也浸上她的心头。不免升起对父亲乔嘉木一种懊恼,怨恨他当初不该横加干涉她考取北京和上海的舞蹈学校。为此,她很少理睬父亲乔嘉木了,赌气不跟他犯话,整日关在自己房间里。好在乔嘉木搂到手一处大住房,三室一厅,净使用面积八十二平米,这在当时是超高水准的了。乔媛媛的房间就有二十平米。房间里放了一张小号的木制双人床,一个双玻璃门小书柜,一个衣柜和梳妆台的组合,还有一个落地式的电视柜,上面摆着一台乔嘉木最近刚给她特意买的二十九寸的新彩电。西面墙靠南头的窗户旁摆着那张闺床,余下的空间宽敞的可以让乔媛媛练大跳了。偌大的西面墙上原来只贴挂着舞蹈家杨丽萍的舞蹈剧照,前些日子添了刘德华、梁家伟的影印照,最近,又添上了郑少秋的各种照片了。这阵子乔媛媛闷在屋里,小说就看琼瑶,电视剧就看郑少秋。郑少秋不是青春型的白马王子,但那种中年的成熟,加上前些日子热播剧《戏说干隆》里的那份风流倜傥,很让乔媛媛着迷。也许乔媛媛自己也没意识到,但却在悄悄地发生了情感转移,就是看到郑少秋在剧中对女人和红颜知己的那种体贴及缠绵,让她感到父亲乔嘉木对她前途干涉失败的更加失望,及对郑少秋对女人的那种慰贴的向往和渴求。于是,她把在琼瑶小说中对男女间情感缠绵的想象体验,对男性那种隐隐约约的欲求,不知不觉倾注到了具像的电视剧中的郑少秋身上了。
毕竟,十八岁的年龄对于发育正常又长得漂亮的乔媛媛来说情窦早已萌开了。何况乔媛媛中学尤其高中这一路念下来,少不了追求者,90年代中学生性观念开放的早,让他们所有的父辈祖辈们都望尘莫及。但也许是继承了乔嘉木的心计,乔媛媛知道自己美丽的价值,并没有在中学生式情爱的狂飙中失身。当然也是乔嘉木看得紧把得严。可雌激素和荷尔蒙对外界刺激反映的膨胀,在压抑中却早已积满。现在又搅进了前途渺茫引发的惆怅和郁闷,两下里混淆在一起翻滚折腾,使乔媛媛的生理心理都在反压下胀鼓鼓的,急欲找到一个宣泄出口。自然这并不是乔媛媛的自觉意识,但消愁解闷的琼瑶小说的男欢女爱,郑少秋在电视剧里的拥红揽玉,是对她这种胀满不自觉的些许的牵引和释放代偿。白天是这些情色的浸淫,夜里则让她在梦中时常把想入非非变成似真似幻的缱绻。
这一天,乔媛媛也来到了风光旖旎的江南古城苏州。在碧水秀林、奇石异花、青瓦白墙、蓬船小桥细雨的园林式美景中,北方美女的她平添了江南纤柔的妩媚,加上原来她那身材高挑曲线明晰皮肤白嫩丰腴的北方美女特点,更加性感迷人,宛然是一个兼备南北方美女特点的绝色佳人。在人群中十分惹眼。终于,在留园中的一小桥上被扮成干隆皇帝模样的郑少秋迎住,轻揽臂弯之中,迤逗着她走进一间花房,里面竟有一张挂有粉红色纱幔围帐的红木雕床。乔媛媛还不及打量端详屋内还有何物何人?她已被拥揽在床上,在郑少秋那娴熟的剥脱下半推半就地宽衣解带。少倾,那在花海中久弥国色天香的“皇帝”,在她绝佳胴体面前竟激动的失去了那干隆的温文尔雅,气喘着疯狂地压在了她的身上。饱和了十八年日月甘露的香肌玉体,因涵养着未被开垦的青春岁月,美嫩而富有弹性,竟欢愉地主动迎合那开垦她的那坚挺的犁铧,并畅快地与犁一起欢叫着。
乔媛媛在快感中猛地惊醒过来,右手打亮床头灯,瞠眼看自己仰卧在床上,上身的小内衣不知怎么翻卷到了那对白颤颤的大乳房上边去了,下身白色纱质三角内裤褪到了膝弯处,自己的左手竟还扣在两腿之间。她一惊,猛地把手抽离了那里。她发觉那里湿漉漉的了,她以为来事了,心里咯噔一下,哎呀!脏了床单了!及至她低头往那里查看并不是,在灯光的照耀下,那是一汪清亮而滑腻的体液。她的心激跳了,脸腾地一下热胀起来。
突然,房门先急后缓地被推开,乔媛媛的母亲着内衣匆匆走进,急切询问:
“媛媛,你怎么了?”
她瞧见了女儿灯光下还没遮羞的裸露着的丰满的胸部和下身。乔媛媛猝不及防忙乱地将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儿……”
媛媛母亲明白了几分,紧张变成了担忧,凑近床边,用手抚摩了一下乔媛媛的头部。
“你别……”她想说“你别胡思乱想的乱弄啊!”觉着不妥,就半截打住了。
“作噩梦了吧?”她看着不自然的媛媛,觉得这时不宜久留,便关照了一句,关了床头灯,咕哝着:“睡吧……”退了出来。
“媛媛怎么了?”躺在床上等信儿的乔嘉木,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
“她……”老婆想告诉丈夫说女儿有些异样,她看像是梦中自慰来着。但一时又有许多念头涌上脑子:这事儿跟当父亲的说不合适;你乔嘉木早就对我性冷淡了,我跟你说女儿的这种事儿干吗?二十多年前你抓斗人家小伙子柳秉元手淫,现在女儿这样,跟你说别扭。想着这些,乔妻心里有点儿乱,说了句:“没什么!作噩梦了!”就钻了自己的被窝儿。
自打乔妻绝经之后,乔嘉木就对她冷淡了。先前还睡在一个被窝里。后来,乔妻自己也觉着搂在一起没味儿,就这样在一个被窝里搂睡了三十年的夫妻,各盖各的被子睡了,只差没分床和分屋了。
听老婆说女儿只是作噩梦,乔嘉木心内也联想到女儿心情不好,作噩梦也难免,长嘘了一口气,翻转身就睡过去了,过一会儿就响出了鼾声。
乔妻心绪乱扎扎的睡不着,从女儿的愁闷事儿想到了自己的苦闷。她比乔嘉木小四岁,五十出头了,在乔嘉木眼中是人老色衰。在外人的眼中,年轻时漂亮的乔妻,还是比同龄女人要年轻有风韵一些。虽然胖了一些赘肉,并不意味着乔妻自己不再需要男人的爱抚。原来,乔妻对在外界一本正儿的乔嘉木没有什么担心。可近几年来,随着他对自己的冷漠。她添了对他在女人和性的问题上的敏感和警觉。女人的敏感让她相信乔嘉木在外面已经和别的女人有染了。起码她知道才五十六岁的乔嘉木并不是干不动才对她冷淡,一年只上她身上有数的几回的乔嘉木,余下的欲望在哪发泄了?
辗转身姿时,胸部那对原来丰硕现在软塌了的大奶子颤压在了一侧,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体内荡起了一丝儿冲动,她三把两把剥下了身上的内衣,支起肥裸白皙的身子,想钻进乔嘉木的被窝儿。但看见乔嘉木背对着她睡的死猪一样,她突然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身子一下子仰卧在了床上,大白奶子和肥白的屁股像豆腐一样颤悠了好几下。她两眼瞪着天花板上从窗帘透进来的街上不夜的班驳微弱的灯光图案,嘘叹了一口气儿,气恼地扭过身去……
一星期后,是大专院校开始录取新生的日子。乔媛媛鬼使神差地踱步到离着不远的商学院校园里,主楼上挂着一条用红布白字写的欢迎新生横幅标语。楼前的喷水广场两侧摆着许多黑板和桌椅,后面是各系接新生的辅导员和在校生。新来的入校生大包小里地从大门外的出租车下来,涌入校门。广场上嘈杂而欢快,洋溢着一股迎来新生活的气息。乔媛媛心底里本不愿感受这让她受刺激的氛围,却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地走过来观瞧。她观察着那些不少是南方面孔的男孩女孩,他们脸上荡漾着的笑魇,仿佛是对她的嘲讽和抛弃。她意识到这种入学的欢悦永远不会属于她了。她难过的两只媚眼涌出了泪花,这会儿本来她也应该在她的第一志愿学校北京理工大学的校园里办理入学手续的,像眼前的女孩们一样欢快的唧唧喳喳的。可那只是眼前的触景生情了。
她伤心地像弃儿突围围观人群迅疾逃离了喧闹的校园。
晚间,考上北京大学的乔媛媛中学同班同学唐娟的妹妹唐薇,突然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去省艺术学校的舞蹈编导班学习。如果愿意,唐薇同班好友的家里能帮助把乔媛媛现在就可以送进去,而且是像本届新生一样办入学手续。这意外的喜讯把乔媛媛惊呆了,她先是有些不相信,虽然唐薇不小了,比她姐姐唐娟小三岁,今年也上高一了,平时乔媛媛到她家找唐娟玩,跟她也很熟,但乔媛媛仍觉得像天方夜潭。可见唐薇一脸真诚,再说自己在这般苦恼情境之下,唐薇也不至于浑到拿这事儿开涮她。
“你的同班好友是谁呀?她家里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
“这些你都先不用打听,只要你同意就行,明天我就给你送条子来,你就可以去省艺校办手续。咋样?你同不同意?你还犹豫什么?怕人家骗你不成?要知道这是你去上学,又不向你要额外的好处费,是正式入学,你怕的什么怕呀?”
“我不是怕,我是觉得我咋这么好命,竟然能有人帮上我这个忙……”
“咳!人家也是听我唠叨过几回你没考上大学痛苦的事儿,我这好友的家人也都是好心肠,听她回家说了后,就让她跟我传回这个话,这也该说是你有这个好命。”
“那我跟我妈爸说说……”
“哎!你千万别说,你咋没记性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些年不是你爸拦着你,你现在不是在北京或上海的舞蹈学校都毕业了?你自己拿主意。行,明天就去报到入学,等开学住校往学校搬东西时,再告诉他们也不迟。那时他们反对也晚了。咳!再说他们反对个屁呀!他们都耽误你一回了,你现在都这样了,有人来救他们的女儿一把,他们偷着乐去吧!你说句痛快话,行是不行?我要走了。”
唐薇姑娘快人快语,说的乔媛媛什么话也没得说了,脸上露出了两年来第一次开心而媚人的微笑,痛快地脱口回道:
“行!拜托你回话,我去。”
“哎!这就对了!好,我走了,明天早上我来送条子,陪你一块去省艺校。”
“谢谢你!哎,代我谢谢你好友和她的家里人,待过后答谢。”
“答谢不答谢的过后再说,我走了,拜……”唐薇抽身走了,门把最后一个拜字关在门外。
晚饭乔媛媛胃口极好,两年里少有,让乔嘉木俩口子既惊诧又喜悦。或许是天热,或许是吃的热烈,乔媛媛那脸蛋儿鲜红娇艳,吸引的俩口子的目光都放不下了。女儿的脸多日愁云密布,今儿个终于开始消散,也让夫妻俩畅快起来,忙不迭地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给女儿夹菜。
吃完了饭,夫妻俩觉着女儿似乎想坐在客厅里和他们一起看电视,踌躇了片刻还是进自己屋里去了。夫妻俩不知女儿为何这种变化?问又不好问,兴许是她已经想开了?人嘛!终究不能老发愁!这么想着,俩口子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屋里的乔媛媛少有地看起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这一夜乔媛媛先是睡不着,白嫩秀美的身子在床上翻腾几个来回后,才香香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唐薇如期带来了一张便条,上边用蓝色钢笔水写着:
杜兄:前日商定我表妹入贵校一事,今本人前去办理入学手续,劳烦接洽安排。柳弟 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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