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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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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庋谕蝗怀鱿值囊桓龉殴值牡撑桑航鸾5场P7匠醪饺衔鸫吹吵鱿衷诘谝凰奚岫ィ钕仍诓匏缴戏⑾至什莸慕鸾5城┟盅缓笤诟叨?)班后排的课桌上发现用小刀刻的长剑图案。课桌有可能轮流坐的,有八个女生,全是一个寝室的,其中一个已经转学。曾惠就将安排在那个空位上。曾惠当时站在教导主任大而无当的办公室里,满耳朵全是墙上那笨重老式而极其华丽的挂钟响亮的“嘀嗒”声,她被人推了一把,从很快向前跑着的生活里跃了出来,简直像是童话。她拧错了什么机关,发现时光在倒流,自己一步向后跨了十年。

教导主任说:“我们感到你看上去很年轻,你的工作经验,从表格和档案里看,都可以胜任。这是学校今年最重大的任务,绝不能让这个什么党败坏我们学校多年建立起来的名誉。”教导主任的声音柔和清晰,带着毫不动声色的威慑力量。

“赶在外界知道情况的前头解决它。”副校长隔着格外宽大的硬桃木写字桌对曾惠说,阳光照在整整一片光洁细密的桌面上,直晃曾惠的眼。桌上放着一个扭怩作态的日本假人,一定是什么代表团的礼品。

曾惠点点头。如果不是在这里工作的严肃的开场白,她简直会笑起来。她并不是能很快随着年龄学龄抱怨慵懒忧郁的女人,从少女时起,她就是随意的,开朗的,爱做白日梦的却又不精致的。重返青春对她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从报到那天起,她就不断地设想着让青春的心清洗刷心里渐渐蒙上的生活的灰尘。她把它设想成一种探险,一种皈依,却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其实沉重得多,绮丽得多,也残酷得多。

果然是田径场上笑成一团。曾惠快走到宿舍的时候,路过田径场,发现女生们在踢足球,花花绿绿的外套和厚毛衣洒了一地,球到哪里,哪里便尖叫四起,那十六七岁女孩子才有的高亢而快活的尖叫声像利刃一样划开曾惠十年沉寂的、十分疲劳的心,早已忘记的鲜活和叫喊的欲望喷薄而出,使曾惠不禁微笑起来。男孩子把足球作为一种竞争,女孩子把足球作为一种愉快的发泄和解放,只是在没男孩子目光注视和嘲弄的地方,女孩子才会如此地自由和放肆。如节日一般。

教导主任微微一笑:“曾惠同学,我相信你能圆满完成,你还有一颗活泼的女孩子般的心呢。这件事一定使你感到很浪漫。”

曾惠晃晃脑后的头发。

走进宿舍楼,前厅的白墙上嵌着一排大穿衣镜。镜子看上去很旧了,但毫不变形,照惯了这些年生产的变形镜子,那毫不变形的,反而烘托出一种如梦如幻。狭长的阔边木窗漆着少见的庄重的深赭色,挂着淡黄的薄窗帘。走廊的深处,看到有女孩子穿紧身红毛衣,捧着大茶杯一晃而过。一股女孩子们的房间才有的温馨气味潜来,曾惠竟一时有了些感动,像回到久别的老家的那种欢喜和安心。

教导主任扯扯普惠的手肘,低声吩咐:“你尤其要注意金剑党与社会上是否有联系。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轻易去麻烦公安局,我们不能步江沪女中集体同性恋的后尘,成为公开的丑闻。”

曾惠点点头。

寝室的走廊宽宽的窗台上坐着一个女孩,粉红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扔着,自己满嘴塞着咯啦啦作响的零食,捧着一本书和一个饼干箱。教导主任顺带告诉她,这是参加十二国学生计算机比赛得了名次回来的。那女孩有一个洁白突出、聪明而清高的额头,所有的额发都向后梳去,夹了一个深红的大发夹。她身后的窗外,是一大片褐色枝条的老树,一片绿叶也没有。褐色枝条后面,是灰砖的古堡塔,每一扇小窗都关着百叶窗,屏住呼吸耸立在那儿。再后面,是春天絮云轻舞的淡蓝的城市天空,灰色的鸽子飞来飞去。

到了寝室门口,教导主任敲了两下门,拧开钢把手。躺在下铺的一个女孩正直起身来,拿手撩开半下的蚊帐。

教导主任为她们互相介绍,用的是英文,女孩迅速地看了一眼普惠的眼睛和眼角,用英文回答教导主任说,室长庄庆和同室的同学都在外面活动,具体还不知道在哪儿,说着她轻轻歪了下脑袋,恭顺的样子。这女孩叫潘莉莉,是全市中学生英文比赛第一名,比外国学校的学生还棒。曾惠发现潘莉莉的眉毛细而整齐,精致得完全就像画上去的一样恰到好处。

教导主任走了以后,曾惠开始收拾空床,潘莉莉塞上耳机,仍旧钻到床里听她的英文听力练习题。带来的行李是曾惠特地从自己从前在母亲家住时的被褥里选出来的,她感到把沾染了丈夫气味的被子带到中学女生的宿舍里来,她会觉得不是滋味。她像所有容易敏感和怀旧的成年女子一样,一有机会,就奋力擦洗渐离青春的这一段日子,向往少女时光,像一个被迫流亡的人向往自己祖国一样。曾惠就在这安静的,远远听见女孩子尖叫欢乐的寝室里,跪在她的上铺床上,默一会儿神,收拾一阵东西。她从上铺上爬下来,把牙缸放到那七个的一排里,这才猛然发现隔着蚊帐,潘莉莉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那眼睛是锐利而超脱的。曾惠心里暗暗打了个结。

走廊里有人唱歌。

寝室里挂着一幅世界名画精致的复制品,“艺术家的孩子fIJ”睁着灵秀纯洁的眼睛,那是一种因为富足而保护得纯净爱娇的眼神。潘莉莉说那是校庆时一个老校友送的,她是外国大画商的太太,全校每间寝室都送了一幅。中国无论如何没有这样的趣味和工艺。潘莉莉顺带说了一句。

在饭厅里,曾惠和自己寝室的同学坐在一张桌子上,学校吃的是茶饭。曾惠坐在庄庆旁边,庄庆剪着极短的头发,几乎像个蓄长发的男孩,脖子显得很长很白。她向曾惠审度地微笑点头的时候,曾惠觉得她的眼睛极亮,继而发现是隐形眼镜,庄庆说:“欢迎你来。”

方欣欣坐在一边,一边扒着米粒,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普惠,徐亮等庄庆的开场白一完,就问:“你是一O一中来的?为什么来?”

曾惠努力模仿着自己早先的说话的样子,说:“我爸妈是上海人,好容易调回来,全家都跟过来了。”

庄庆突然漫不经心地问:“我们学校转学考试难吗?数学考到哪里?说不定故意难难你。”

曾惠看出在庄庆那亮晶晶的镜片后面,有充满警惕和怀疑的眼神,她装着毫不察觉地回答她们,但心里渐渐鼓起一种由机智引起的兴奋,她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她将来的胜利。她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埋下头去,凭着眼角的余光发现别的手都不再扒饭,手指紧张地把筷子夹得很紧,便迅速装作不经意地抬起眼睛,正巧截住她们汇集到庄庆这儿的眼神:疑问不决。只有潘莉莉一个人不出声地嚼着牛肉。

庄庆余热地把菜市到她碗里:“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吃烧牛肉,我们学校烧得最好的一个菜,你尝尝,不要客气,不然十点以后饿肚子。”曾惠诺诺地应着,迅速用一种女孩到新地方的兴奋表情掩盖起旗开得胜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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