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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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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变得那样古怪,像公鸭嗓子。他的眉毛连在一块时,显得多么蝇营狗苟。真可悲啊!我转身就走了。我的鞋跟敲在空荡荡的走廊地上,声音像匹漫步的马,我多渴望骑马,一往直前,大刀阔斧地生活!

我把上倒进垃圾箱,恨不能连我的烦恼一块倒进去。我相信我能考好,我有信心!出最难的思考题好了!灵不灵立刻就可以实验。

我心里涌出一阵激情,跑回教室,王学明已经走了,我一个人把化学的难题做了一遍,昏头昏脑的脑袋慢慢像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一样,变得安静清爽,而且快活。我像走进击剑场,左杀右砍,弹无虚发,白天的那许多不愉快都渐渐忘记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是何老师。我连忙放下化学书,把纸拿出来,在上面飞快地写:大青蛙,你好!

她走进来了,脸上全是惊喜的笑:“还没去休息?在忙什么?别不是看小说吧?”

我抬起头来,瞥一眼嗡嗡作响的日光灯:“差不多,在写信呐。”等她走近,就用手遮着写过字的地方。

这时教室里突然一片黑暗,熄灯了,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她气喘如牛,我报了仇。

1985.9.19.

今天何老师又来催我交饭费,但妈妈一直没给我,催急了,妈妈烦躁得要命,在家里,在学校里,我都觉得像个乞讨的人。该死的物理老师把测验不及格的名单抄在黑板上,看到我和胡树树排在一起,我心里真想咬谁一口,胡树树只求快毕业好出国继承遗产,骄傲而愚蠢,我和他不一样,不能同流合污。可老师把鄙夷的眼光从他身上扫到我身上。同学们一定都在心里笑话我,笑我平时看起来知识面广,其实是个没用的大草包!我真想叫:“你们出思考题当场考好了!我烦死了烦死了!”让何老师刻薄一番恐怕在所难免了。我要逃,要逃!

1985.9.21.

今天倒了大霉,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位过路神明,把祸事统统兜到我头上。化学复习得好好的,想不到只得85分!背错一个化合价,一大批格子全错光,批我卷子真省心,打起大叉来一个接一个,一长串!接着好几天测验,都满以为还好,但成绩出来,过90分很少。这成绩叫我怎么拿学生手册,在班上怎么见人?庄庆背得眼花缭乱,但倒是考得比我好了!

吃完午饭,走出食堂,迎面撞见何老师,她一个箭步抢在头里,说:“宁歌不要走。”

我打算决一死战了,她敢打我吗?那么对打好了。可是她拳拳地望着我说:“请你跟我到宿舍去一下。”

老师的宿舍我从来没去过,以前到过章老师家,她的床是天蓝色的,像静静的高贵的海湾。可何老师的宿舍像医院一样,一张白床单,一架木头床,箱子,书架,白墙上只有一张黑白的照片,年轻的何老师很严肃地梳着短发,脸上全是领袖般的伟大表情。这是一间没有乐趣也没有想象力的屋子。

何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在手里掂着,她直直地看着我说:“宁歌,老师态度不好,该向你做自我批评,我就是这个脾气,但我心里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家庭很不幸,你这样的孩子能进龙中不容易,所以我更感到对你我责任重大。”让脾气暴烈的何老师这般模样,我一下子有点激动,我也有错啊,我没考好。我实在不会说话,只是一味地嘟囔,没什么,没有什么。

何老师真的没结过婚,一看这屋子的架式就知道,处处都有凄凉。我有点同情她,她真的只有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啊。我看了她一眼。

何老师猛地把本子送到我手里,说;“我真为你好,你看看我的日记。”

我慌张极了,我怎么能看别人的日记,这是人的命根子!何老师的眼睛热辣辣地看着我,使我懂得了什么叫掏心窝子。日记里写了暑假时候她一个人生活的凄凉,她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教室里想念我们,担心我是不是好好地做了暑假作业。我心里一热。日记里又写了那天我和她的争吵,她回来以后哭了,她为没有很好地使谈话起到教育的效果而哭,为我不尊重她而哭,她没想到现在的学生这样不需要她的指导而且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说她不恨我,她只是为我着急,但她一定要使我赶上大家。我的心又一热。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甚至不愿意让她知道我感动了,只是默默把日记放在桌上。何老师送我出来,一直把手郑重地意味深长地放在我肩上。

我心里难过极了,不知怎么办好!何老师的诚心和激情以及不可动摇的愿望都像石头一样死死压着我。爱德华大夫的感觉又强烈起来,我真想吐。

只会在天上打小圈子的鸟又飞了,匆匆忙忙而没有目标地飞,可怜可悲的小鸟。

晚上丁丁、海伦她们拖着凳子出去背书的时候,我心里涌起一片恐慌,我好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如果再考不好怎么办?每当老师报成绩的时候,我都手心一阵冷汗。

我也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走廊里,每盏路灯下都坐着人。地上铺了报纸,放着大张大张的草稿纸。没有声音,但比考试还要紧张,垂死挣扎。

丁丁挪出一半凳子让给我坐。我也打开了书,可我的确不习惯背,不习惯连表达方式都照老师的,我有点着慌了,看来的确不符合龙中的要求了,这可怎么办?

我要直升!我看了一眼丁丁,她被了件漂亮的粉红厚睡衣,我不比她,她妈妈常到学校来看她,是个胖胖的,呼吸特别安静的夫人。我想就是丁丁不能直升也考不上,她妈妈还会有那种温水般的眼睛看她,再给她买一件粉红的薄睡衣。可我呢,如果不进重点中学,进走读学校,我就得回家去生活在无知、争吵和责骂之中,母亲一定不会再让我念书,我就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她一直说我是她的包袱,这下甩包袱的时间到了。

198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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