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11章(2)第十一章 (2)(2 / 2)
吴启正故意拿起了官腔,强调着自己的重要性。
郝从容也听出了吴启正话里的意思,索性顺水推舟说:“没人说你不重要,你重要的都差点被我举头顶上了。”
吴启正的脸突然掠过一阵得意,不由顺着郝从容的话题说:“清政廉洁的小品难编,要编出新意才行。”
“我初步设计了两个人物,一个官员,一个夫人,夫人靠官员的位置而显赫,而官员又通过夫人的关系往上爬,两个人相互依存相互利用,夫人利用了官员的职务办了许多不该办的事情,官员竟一无所知,这个欲壑难填的夫人最终把官员拉下了水。我想设计一段官员未下水之前的台词,最好是文言文,吊一下观众的胃口,你现在能说一段为官的文言文吗?”
郝从容像考试一样给吴启正出了一道考题。
“这你难不住我,我随时都可以背诵一段:‘正以处身,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处事,此居之七要也。’用白话翻译过来就是‘以正直来树立自身,以廉洁来要求本人,以忠诚来事奉君主,以恭敬来事奉长官,以信用来接人待物,以宽容来对待部下,以谨慎来处理公事,这是为官之人要恪守的七大要素。’”吴启正十分流畅地背出一段话。
“行啊,吴大书记,还真难不住你呀?不过,这段话要放在官员未被拉下水之前说,等他被拉下水,像一头被骟的公牛发蔫了,夫人便要说出另一番话来,你听听,这话精采不精采?《做官的要义》一,不要追求真理,不要探寻事物的本来面目,只要上级领导提倡的,就是正确的;二,不但要说假话,更要善于说假话,把说假话当成习惯,当成事业,说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三,要有文凭,但不要有真知识。真的知识会害了你,有了知识你就会独立思考,而独立思考是从政之大忌;四,牢记做官是为了利益,而且是唯一目的。领导提拔你,同僚关照你,下级支持你等,都是因为你能给他们利益。你自己可以不要,但他们的你必须给。五,必须把做人放在首位,然后才是做事。做人不是靠德,而是处关系;六,政绩要搞短期效益,要鼠目寸光。这一点要彻底向农民看齐;七,人治社会,上级的赏识是升官的唯一途径,别的都是形式。必须培养自己套近乎的能力;八,所有法律法规政策制度等,都要学会变通处理。什么时候坚决执行,什么时候偷偷违反,让谁违反,要审势而定,否则宽严皆误……”
“停吧停吧,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当小品台词恐怕不妥。”
未等郝从容说完,吴启正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我觉得妥当,再妥当不过了。一个官员夫人,就应该这样劝说他落马的丈夫,官场其实是一出戏,一出起伏不定的大戏,人在戏中就要凡事看透,进戏是官员,出戏是百姓。无官一身轻,有滋有味地活着吧。”
郝从容强调着自己的理由。
“从容,你编的这小品别把你我二人当了原型啊。”
吴启正调侃道。
“怎么会呢,我还没愚蠢到卖自己吧?不过,夫人参政,古来有之,古代钟无盐的故事你知道吧?近现代最典型的例子是汪精卫的夫人陈壁君,据说汪精卫什么都听她的,最后成了大汉奸。所以女人自古被男人喻为红颜祸水,这实在是偏激了,好花必须绿叶扶,女人就是树上的花,树干枝繁叶茂,花就开得鲜艳壮观,反之树干本身枯萎了,花还怎么开呢?在哪里开呢?”
郝从容问吴启正。
吴启正笑了,“你是拿这比喻你自己吧?你的女权主义倾向,我早已经领教过了。”
“真的吗?”
郝从容忽然发现自己今天很有雅兴跟吴启正说话,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你没看出来最近我在家里经常做些家务吗?比如烧你喜欢吃的菜……”
吴启正讨好着郝从容。
郝从容不以为然地说:“那是你最近有求于我呀,‘我与城北徐公谁美?’《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你该有所记忆吧?”
“哎,又扯到历史上去了,历史离我们太远了,远水不解近渴呀。从容,说真的,最近我越来越感到夫妻生活的重要了,是不是我老了?……”
吴启正真诚地望着郝从容。
“你难道真的忘了方菊?……”
话刚要出口,郝从容突然在喉咙里打住了,她不能再揭吴启正的伤疤,有时候揭伤疤反倒是一种提醒。对了,她何不去找找方菊,自从那次慈善演出,方菊就走了好运,先是被一个在本城投资的法国人看上了,而后又在演艺界风起云涌地四处演出,说不定她真跟上层官员有染呢,这女人专会在官员面前卖弄风情。
郝从容重新站回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一晃人就老了。你还记得民有句顺口溜吗?‘人老猫腰把头低,树老焦梢枝叶稀,茄子老了一包籽,莴瓜老了是面的。’不论人还是植物,只要老了,就证明没有生长的欲望了,凡事一了百了,随风而逝了……好了,我该出去忙事情了,不啰嗦了。”
一番感慨,使郝从容内心生出几许悲凉。
吴启正看着郝从容像只鸟一样飞出门去,一只渐渐老去的鸟啊,却不服输地在世俗的森林里扑腾挣扎。
人啊,从来看不透自己呀!
吴启正推开窗子,看着马路上奔走的郝从容,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在他的视野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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