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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瘟富翁误堕迷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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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校书安心淴浴

且说林黛玉见邱八仔细看他,低低的朝着邱八笑道:“啥格好看介,阿是勿认得倪?”邱八笑道:“并不是不认得你,只为你一刻之间换了两身衣服,越觉娇媚动人,所以我留心打量一番,打算要替你画个小照。”黛玉听了把嘴一披道:“倪是勿好格,陆里赶得上范彩霞?耐勿要钝嗫!”邱八一笑,也学着苏白道:“阿唷,先生勿要客气,倪倒是真心闲话嗫!”说得一席客人通笑起来。黛玉故意把邱八瞟了一眼,道:“故歇末说得实梗好,只怕隔脱仔两日厌烦起来,倪搭请也请耐勿到。”

说话之间,黛玉又进去转了一转,又换了一身衣服。密色绣花缎袄,妃色绣花裤子,天青缎子弓鞋,将头上珠花一齐卸去,单戴着一只一条龙珍珠押发。脸上的脂粉洗得淡了些些,那粉颊之上略略晕起两个酒窝,觉得他淡抹浓妆,无一不好。

邱八虽然是个花丛老手,却从来没有经过这样风情,只乐得心窝上奇痒难熬,扒搔不着。黛玉见邱八已经入彀,越发的笑语殷勤,风生四座。

邱八忽然想着,问林黛玉道:“刚刚有好几张叫局的票头来叫你的局,你为什么不去应酬?台面虽然要紧,好去了再回来的呀!你不怕脱了局得罪客人么?”黛玉含笑道:“耐八少是难得到倪搭来格,耐肯赏仔倪格光,就是倪交仔运哉。格两上堂差勿去,得罪仔客人末,啥格希奇勿煞,倪刚刚关照下去,说倪今朝堂差勿出哉。”邱八听了,十分欢喜。那一班客人要拍邱八的马屁,好讨他的喜欢,大家极力称扬,恨不得把个林黛玉立时就抬上天去。依着他们的口气,差不多说得个邱八就是个再世的李药师,林黛玉便是个当今的张红拂。这一席酒直吃到十二点钟方才散席,客人陆续辞去。

黛玉见邱八贼忒嘻嘻的坐下,天南地北的扳谈,明知邱八心中巴不得要想住下,却做个欲擒故纵的法儿,立起身来,袅袅娜娜的走到邱八身旁,低声问道:“辰光勿早哉哩,耐阿要原到范彩霞搭去罢。倪是勿好留耐格,明朝说起来,大家难为情。”

说着,把身子一倒,直倒入邱八怀中,并倚香肩,低偎檀口,又问着邱八道:“八少,倪格说闲话阿对?”邱八此时已经心荡魂摇,六神无主,急切问张开大口,一时说不出话来。黛玉又逼他一句道:“勿然末勒浪倪搭,借仔一夜干铺罢,倪到后房去困,让耐一干仔舒舒齐齐阿好?故歇是深秋天气哉,勿要半夜里转去受仔风寒,倪倒担勿落格个干系。耐格身体又亏,勿是约约乎格。”邱八听了,觉得林黛玉说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入心坎里来,十分熨贴,就是自己家中的妻子,那里有这样关心?

便含笑向黛玉道:“你特地叫娘姨过去把我请到院中,现在好意思推我出去么?

我就依着你的话儿,在你院中借个干铺,但你却不许避到后房。我们大家规规矩矩的可好?“黛玉道:”只要耐八少肯赏光,是再好勿有哉啘。耐八少说格闲话,随便那哼倪总呒啥勿肯格,只怕倪呒拨格号福气。“说着背脸低头,掩口而笑,邱八更觉魂消。

这一夜,邱八就在黛玉院中住下。黛玉把平生第一等迷人的伎俩施展出来,任是邱八的外交学问再好些儿,已不知不觉的把一块主权所及的地方,轻轻地输到林黛玉的势力圈内去了,施着那禁制的压力,渐渐的不得自由起来。这邱八住了一夜,被黛玉骗得骨软筋酥,给了五十块钱的下脚,又体己给了黛玉三百块钱。黛玉故意分毫不受,退还邱八道:“倪故歇呒拨啥格用场,等到倪有用场格辰光再问耐拿好哉,倪倒勿像格号倌人单敲客人格竹杠。既然大家要好末,也勿在乎格点洋钱,八少阿是?”邱八听他说得有理,也便收回,心上反觉过意不去,便问黛玉可要什么衣裳首饰?黛玉一口咬定不要,反说邱八不晓得他的脾气,当他是爱抄小货的倌人。

邱八听了,那里晓得黛玉存着一个要借他淴浴的念头,只认得黛玉同他恩到极处,所以不肯叫他浪费银钱。

隔了两日,黛玉关照相帮,说先生有病暂时不能出局,须要调理几时。就有什么客人来到院中,黛玉自己不去应酬,只叫娘姨回覆有病不能出来,却成日成夜的伴着邱八,和他寸步不离。邱八一举一动都是黛玉亲身服侍,不肯假手他人。那班娘姨、大姐的趋奉殷勤更不消说。邱八因他们连日辛苦,另外给了一百块钱。黛玉执意不许,叫娘姨仍旧退还,自己却向邱八说道:“倪出仔工钱用仔俚笃,生来该应服侍格,要赏啥格洋钱!倪也晓得耐格脾气,勿要说是一百毛毛洋钱,就是一千一万,耐也勿放勒心浪。不过倪人末吃仔格碗断命堂子饭,倒勿是格号坏人,要倪坏仔良心敲客人笃格竹杠,倪从来勿行格。”说得邱八更加欢喜,伏伏贴贴的住在院中。

又隔了几天,黛玉看准邱八的性情已是死心塌地,没有什么变卦的了,那一天夜饭之后,黛玉正陪着邱人说说笑笑,甚是高兴,忽然皱着双眉,看着邱八。看了半晌,长叹一声,那一对秋波便流下泪来,慌得邱八连忙追问。黛玉只是不答应他,尽管低头温泪,那一种可怜情态,真如雨打桃花,风欺杨柳,画也画不出来。邱八见他这样,十分心痛,便挨着黛玉一处坐了,低低的问他。黛玉一言不发,只把粉面偎着邱八脸儿,拉着他的手呜呜咽咽的,那眼中的泪就是如乱滚珍珠一般,扑籁籁的流个不住。凭着邱八怎样温存,怎样追问,只是漠漠无言,直把个邱八哭得急了,恨不得自己替他,拍着胸脯道:“无论你有天大的为难,总有我一人承认。料想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你快快住了哭,和我说个明白。你可知你哭到这个样儿,叫我心上好生难过,替又替你不得,倘若哭坏了怎么好呢?”黛玉听邱八说到这句话儿,心上好生欢喜,方才停住了哭,拭了泪痕,抬起头来看着邱八,叹一口气道:“别人家看仔倪末像煞蛮开心,倪心浪说勿出格心事,赛过勒浪黄连树底下弹琴。”急得个邱八做足道:“急惊风撞着了你这慢郎中,我这样的问你,你还要说着闲话。”黛玉道:“倪格事体才是肐里肐搭格,说起来也叫作孽。”

黛玉便装点了一番说话,说自己的亏空约有二万开外,又不肯坏了良心,敲客人的竹杠,所以生意虽然甚好,总是不够开销,以致亏空愈拖愈重;前节又被客人漂了两笔局帐,各店帐开销不转,几乎坏了名头,生意做不下去。添枝带叶,细细的向邱八说了一遍。又道:“倪故歇想起来,做仔格个断命生意,总归呒拨收梢,倪倒是早点肯坏坏良心末,也勿造至于弄到实梗样式,故歇倒是上勿上,落勿落,要除脱仔牌子勿做生意末,倪坍勿起格个台,要做下去末,倪实在拖勿起格亏空。

八少,耐替倪想想看,叫倪阿有啥格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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