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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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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静塞军司,韦州城。

庄浪麻看着倒塌的城门,眼角的那道刀疤就止不住的肌肉微颤。

韦州城在西夏只算是一般的城池,城内主客户只有几百户,虽然在宋朝这甚至连一般的镇子都算不上,但是这在西夏已经算是人口非常密集的地区了。而现在整座城池看起来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城内到处是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满地的无头尸体、还有一些细软狼藉的四散各处。

这种情景庄浪麻很是熟悉,作为静塞军司所属的擒生军正将之一,以往他们越境进入宋境烧杀抢掠的时候,往往带给宋朝城镇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低矮的城墙上没有破损痕迹,表明宋军杀到城下之时并没有受到激烈的抵抗,甚至都没有进攻城墙,直接就破门而入。而那帮败退下来仁多族兵马声称自己是受到了突袭,激战之后寡不敌众才被迫弃城而逃。

受到了突袭应该不假,但是奋勇激战就未必,十有八九是不战而逃,将韦州城白白送给了宋军。

庄浪麻打心眼里唾弃这些残兵败将,但是自己又不姓仁多,仁多族自己的老巢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操心。现在他要操心的是这股来袭的宋军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大掠韦州之后是继续深入,还是返回宋境?据败兵们说宋狗来的都是马军,打的旗号乃是折可适的旗号,人马不下四五千众。

若是折可适的兵马,只恐不能等闲视之。

环庆路的宋将之中就以此人最为枭悍,而且智略过人,杀伐果决。以他用兵的风格,不能用常理视之。若是其他的宋将,此刻连续突袭得手,斩获颇丰,大功已经到手,正是见好就收,收兵回营。而换了折可适,只怕他攻下了韦州仍不满足,埋伏在附近等着吃掉前来救援的援军也是很有可能的。客军孤军久滞敌境乃是兵家大忌,但是以此人的胆量,不是干不出来这种疯狂的行径。

庄浪麻的心里相当矛盾,也许折可适此时就在附近偷偷地窥探着自己,等待着自己慢慢地一步步走进死亡陷阱之中。(看精彩成人小说上《成人小说网》:https://)

但是自己又不能在这儿什么也不干,若是仁多保忠知道自己坐视韦州失陷而无所作为的话,就算自己是擒生军的将领,仁多保忠也必然要了自己的命,毕竟现在擒生军这块招牌不是以前了。

当年西夏鼎盛时期号称十万擒生,连威震天下的契丹铁骑都敢与之一较短长,而且是巍名氏皇族直辖,在西夏诸军之中地位显赫,是真正的精英部队。而现在虽然还是号称十万擒生,但就真的是“号称”而已,历史上大概只有李元昊统治时期擒生军才真的达到十万这个数字,而现在庄浪麻不知道有一半没有。

至于地位,更是不堪,堂堂中央军沦落到依附地方军司,如今庄浪觉得好像是个人都能指使擒生军做这做那,就像没娘的孩儿一样任人摆布。

现在已经不是李元昊的时代了,现如今兴庆府的主人名义上姓李,实际上姓梁。

当年景宗皇帝设十二监军司,将党项各部团结起来,从各部之中挑选精兵别立一军号擒生,由皇族领之。以李元昊无以伦比的威望和铁腕,党项各部自然号令如一。但是现在西夏王朝经过凉诈、秉常两代之后,外戚梁氏专权,李氏王族大权旁落已久,兀卒的子孙后代沦落成为梁氏的傀儡,地方统兵的豪族大姓对于梁氏多有不满,也就不愿再把自己的精兵交出。而且擒生的兵源大多来自党项各部,与地方豪族们有亲如骨血的联系,梁氏在这些人当中得不到人心,兴庆府也就渐渐失去了对于擒生军的控制。

后来大安七年梁氏政变,杀夏主亲信汉臣李清满门,以下犯上幽禁夏主秉常,地方军司忠于秉常的军阀们纷纷拥兵自保,西夏几乎爆发内战,而由各部组成的擒生军也就被顺势瓜分了。接着禹藏花麻引宋军入夏,宋朝趁势大军压境,这便是有名的元丰西征,西夏一度处于亡国的边缘,一片混乱当中也没人顾得此事,之后好不容易挺过这场灾难梁氏自知众怒难犯,也就默认了此事。

现在十二监军司属下很多部队顶着擒生军的番号,但是却是各部的私兵,庄浪麻这支兵马就是如此,既然不想为梁氏卖命,作为仁多族的亲戚,他们现在只能依附仁多保忠,因为只有仁多保忠能替他们顶住来自兴庆府的命令。

“野力才!你带三百人马入城,看看有无活口。”

“得令!”一个小首领呼啸一声,数队骑兵脱离大队,跟在他身后冲入城中。庄浪麻又下令放出游骑四下打探,他是昨天下午遭遇的韦州败兵,因为天黑怕中埋伏,所以今天天亮启程,等到这里时已是中午。也就是说,宋军有近两天时间可以从容行动,而且对方又都是马军……

难道折可适真的敢继续深入?宋朝环庆路的马军总共只有四十指挥,这是公开的秘密。据那些败兵说韦州城下有五六千人马,正是折可适所统兵马之数。就这几千人,就敢在韦州继续兴风作浪?况且他还带着掳掠的财货,韦州城内还有不少汉奴……

不多时,野力才回来禀报,满城之内尽是无头尸体,全城被洗劫一空,尸体看服饰皆是党项男子,这宋狗当真是心狠手辣,看来韦州失陷之时没逃得出去的党项人皆成宋军刀下之鬼。而城内的汉奴皆已不知去向,看来全是被宋军给救走了。

不出所料……庄浪麻沉吟,折可适若真是带着这些汉奴上路,不可能再有余力作战。若是如此,必要在附近布下疑阵,将追兵诱往他处,他才好从容回军。

又等了一阵儿,游骑斥候也回来了。

“统领,折可适必是走尾丁屯回环州,尾丁屯想必已经失陷,何不追击之?他随队带着上千汉奴,那些人没马,全是累赘,走不快的。”()

“是啊,正好给宋狗一点颜色看看!”

斥候带回的消息证实有大队人马步骑经过的痕迹,直奔尾丁屯而去,属下的首领们开始按耐不住了。此事在庄浪麻意料之中,五七千人马行动无论如何掩饰都不可能完全把痕迹消除,就是诸葛孔明再世也做不到,除非折可适是神仙,更何况还是在敌境。

而附近的城寨多看到宋兵自城下经过,寨丁们不敢出战,只能坐看宋军抄掠乡野部落,之后便掉头呼啸而去。

“此乃疑兵!”庄浪麻冷笑着喝道,打断了部下们的叫嚷。“折可适非等闲之辈,最好用诈,我料他必定走的不是尾丁屯。宋狗此次入寇乃是走的尾丁屯一路,我料边界处定有大队人马接应,我等此去又能讨得什么便宜?”

“正是有大队兵马接应,折可适才会原路返回……”部下有人不服气的争辩道。

“折可适若是要避开追兵,自是走此路可也。但若是要图谋追兵,便不会走此路。尔等思量下,若是我等顺路追击,直至边界,突遇大队兵马拦路,宋狗是以逸待劳,我等却是一路劳苦,尔等可有把战而胜之?”

下面没人吭声了,与宋军打了这么多年仗,早知道宋军大阵的厉害,只要宋军把住险要,结起他们惯用的大军阵,便是契丹铁骑来了也要束手无策,更别说党项人。党项骑兵每每对付宋军大阵,要么死围断其粮道,待其自败。要么调集铁鹞子、步跋子、撞令郎这等敢死队不顾伤亡找机会硬冲。现在己方只有骑兵四千不到,根本没有能力去冒险。

“一旦我等久战不下,人马疲惫,此时折可适突然自背后杀出,必临大祸!”

“统领神算,我等不及!”底下的人齐声赞叹。

“传令,取道山北,走怪杨滩,我料折可适必定是在玩弄疑兵之计,我等只要不上当,他孤军胆子再大也不敢久驻敌境,若是等到仁多统领大军一到,那他想走也走不了了。况且,折贼此来,虽是出其不意,却也犯了兵家大忌。”

“不知统领何出此言?”

“便是粮草!折贼轻兵疾进,辎重难带,必然是随身携带数天粮草。他虽攻下了韦州,颇有虏获,但是却又放了过千汉奴,多了这千余张嘴吃饭,只是这五千多人随身携带的粮草岂能够吃?而他偏偏又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图谋我军。客军入敌境,利速不利久。只要我军不中他计,过得两三天粮草耗尽,必然军心大乱,届时发兵击之,可期全胜!”

“不知统领如何得知折贼只有两三天粮草?”部下有人颇为不解,平时他们出兵放马,随身携带个十天的粮食乃是平常事,折可适乃是宋军名将,携带给养岂会如此之少?

“哼哼,东朝马军,毕竟不如我等世代游牧。我塞外战马,吃苦耐劳,有时啃点青草便能打发了。东朝战马却不然,需喂精料,每顿不吃小麦谷子便不行,只需断了一顿,战马便要掉膘。故此折贼所部除了兵粮之外还要随身携带马料,战马一顿可比人吃的多得多,一个士卒顶盔贯甲弓箭刀枪齐备,已是极沉,又能带多少人吃马喂?宋军马少,至多一人一马,又无驮马相随换乘,故此某断言,折贼此次出兵,随身携带最多不过五日之粮草,再多便要拖累速度了。”

“统领高明,既如此,我等只需待其自败便可。”

“哼,休要小看了折可适,某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只要他察觉奸计不成,不管他是躲在何处,必然立刻转移,这附近能藏几千人的地方不多,还要有足够的水源,某料折贼若移兵,必然是沿着灵州川水源走,走此路若回宋境无论如何都必定要过怪杨滩,我等便在那里等着他!”

“统领,若他返身回韦州又如何?”

“不妨,鸟密雄连!”

“末将在!”旁边闪过一员将领。

“你带本部兵马,在尾丁屯至韦州一带广布疑兵,多立营寨、虚扎枪旗,做出大军云集之势。折贼粮少兵寡,必不敢冒险。他只有走怪杨滩一条路。”

“得令!”部下的小首领们再无疑虑,一个个拨转马头,依次传令,号角声响起,骑兵们开始纷乱乱的调头,数千兵马黑压压的蠕动着,带着漫天的烟尘,顺着山路向山北绕去……

天色阴沉,云很厚,黄土高原上特有的朔风带着土味扫过山脊。

陕北峻峭的山岭之中,西夏大队兵马在山路上蜿蜒行进。

矫健的游骑不时脱离大队,远远登上附近的山头,远望着四周。庄浪麻自从昨天发现了宋军的行踪之后,就将所有的斥候游骑集中起来编了十队,远远的吊着宋军。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这么快就发现了宋军的踪迹。

显然折可适一发现奸计不售,立刻便果断的命令部队转移。平心而论,此人的果断确实是让他非常意外,自己希望依靠粮草战术拖垮对方的计划未必行得通了。现在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但是这里是西夏境内,地理上面庄浪麻自信要比折可适占优势。前面的宋军有五六千人,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的步行之人,显然折可适并没有打算抛弃那些救出来的汉奴。有这些累赘在,折可适别想甩掉自己。

东朝的汉人就是这样,喜欢讲究什么仁义道德,这样的累赘带着做什么?

有这些累赘在,粮草耗尽之时,对方的队伍便会被拖垮。到时候就是自己进攻的时刻。当然折可适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不会坐等自己士气低落。

现在他最后的机会就是怪杨滩,趁着现在士气还可以,粮草还够,在那里等着自己真刀真枪干上一场,他现在行踪已经暴露,主动权已经易手,形势与自己非常有利。

只要自己先于折可适赶到怪杨滩,甚至不用先于他,只要不让他轻轻松松通过怪杨滩,就不怕他跑掉。宋军现在行踪暴露,每多耽误一天,就多消耗一天粮草,就有更多的夏军向它四面包围过来,但是若宋军通过怪杨滩,就有可能跳出包围圈,所以折可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怪杨滩是个必争之地,所以才有把握在那里等他庄浪麻。

自己决不会让他在眼皮底下无惊无险的通过那里,折可适也算准了这一点。不论谁的军队先到达那里,就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双方心里在想什么,已经都不是秘密了,双方的目标都是怪杨滩。

“报统领,宋狗在怪杨滩下寨,正在搜罗船只搭建浮桥。”斥候带来了好消息,庄浪麻心中一阵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怪杨滩就是开战之地!

“传令,全军休息两个时辰,埋锅造饭。”庄浪麻下定决心,对身边簇拥的首领们说:“宽养马力,待到孩儿们饱餐之后,便是大虫出山的时候了。怪杨滩便是宋狗的葬身之地。”小首领们一阵怪叫欢呼,纷纷各归本部。庄浪麻倒是没有和折可适死拼的念头,反正党项骑兵的看家本事就是打不过便跑,之后再回来打,只要骚扰着折可适,多给他制造点伤兵,能捡点便宜就捡,当然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来一场大胜。

不管怎么说,和宋军激战一场,足够和仁多保忠交差了……

当宋军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时,怪杨滩一带所有的平地上已经全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马,随着旗号的摆动,烟尘之中一队队的马军列开阵势。

而对面,黑压压的西夏骑兵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漫过了平原和山林,一面面军旗迎风招展,而对面的宋军阵中显然有些混乱,一座插枪为营的简易营寨就搭在河边,里面好多老弱妇孺哭喊连天,而周围有过千宋兵保护着,这一切都在高坡之上的庄浪麻尽收眼底。

对面的旗号打的是折可适的旗号,但是自己却看不到折可适在哪儿,这也对。对方身为大将,责任是指挥全局,不太可能轻易现身。而且对面的宋军显然也有所准备,尽管后面有些混乱,但是前面的马队尽量维持着阵型不乱,看人马,战兵约有五千左右。

全都在这儿了……庄浪麻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折可适乃是东朝名将,曾经屡败夏军,自己若能击败他,真是大功一件。此刻他的胆子也壮起来了,心想自己手下也有四千人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而且士气正盛,真打起来也未必怕了折可适。

“擂鼓!吹号!野力才,毛庞连俄,尔等二人率部先行进军,务必冲乱宋狗阵脚!”

“得令!”狂野的号角声顷刻之间响彻云端,隆隆的战鼓声震撼人心。从高空看,数以千计的西夏骑兵好像密密麻麻好像铺满大地的蚂蚁一样,在大地上狂奔,带起阵阵的烟尘,接着对面的宋军也分出千余人马,一窝蜂一样的迎了上来,近万只铁蹄疯狂的敲打着大地,两千多战马经过短暂的奔跑之后,疯狂的撞在一起……

千军万马混乱之中,野力才大吼着挥舞大斧,横杀乱砍,与一个宋军小校战在一处,对面这个小校武艺也十分高明,一杆枪使得上下翻飞,马术也相当精湛,纯以双腿控马,竟与他战了个旗鼓相当。

周围尽是战马奔驰,冷箭乱飞,局面现在完全就是混战。人喊马嘶金戈交鸣,成群结队的夏兵和宋兵团团追逐厮杀,双方的骑射功夫都相当了得,冲在前面的旗手在最开始的乱箭对射当中几乎全都战死,失去了旗号的指挥,双方的骑兵便开始各自为战,野力才的身边有十几个亲兵始终紧紧地跟随着他。至于毛庞连俄那厮,初时见他凶猛无比,连续砍翻了四五个宋军小校,此时被乱军不知冲到何处去了。

“杀!”有人大吼,野力才转眼看,却见一名宋将带着几十号人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手中一杆大槊好生厉害,连挑了数名夏军落马。眼见他是个头目,竟然调头冲他狂冲了过来。

野力才举斧格开那宋军小校的长枪,身边的亲兵立刻补上与他战在一处。他摘下大弓,对着那宋将便是一箭。

谁料那宋将机警非常,听到弓弦响动,面前恶风不善,抬手便是一槊,直接将箭给拨飞了,接着摘下大弩狠狠还了一箭,野力才一闪身,结果这一箭射到了身后一名亲兵胳膊上,那人疼得大叫一声,差点摔下马去。

这时恰好一股夏军和宋军互相追逐厮杀,竟无意中跑到了野力才的身边。夏军眼见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主将的位置,全都簇拥到了野力才身边。那宋将一见将大槊一举,身边的宋军纷纷熟练的张弓搭箭,一阵箭雨劈头盖脸便泼洒而至。

这边厢夏军也是老练惯战的精兵,用不着主将吩咐,几乎宋军那边开火的同时这边的乱箭也离弦而出,双方各有数骑落马。那宋将大吼一声,催马狂冲,几步之间竟然就到了野力才的马前,手中的大槊抡圆了迎头就是一个泰山压顶,野力才怒目圆睁,大斧一举就是一个举火烧天,大槊挂着劲风狠狠砸在斧杆上,当的一声巨响,野力才被震的双臂发麻,大斧差点就拿不住了,那宋将的大槊也被高高弹开,一拨马头错身而过,回手又是一下,野力才大惊,俯身躲过,接着身边的亲兵就和对面一拥而上的宋军冲撞在一起。

宋军先前就有一股杀到,现在那宋将眼看着又带来了一股,两下合兵,野力才感觉到自己人少了。这些宋兵各个凶悍到了玩命的程度,一点也不怕死,有的身上中了好几箭竟然还踉踉跄跄的不愿倒下,战马死了就下马步战,受了伤就折断弓箭,拼命抱住夏兵的战马马腿,自己虽然被踩的肠子都流出来,但是就是死不放手。尽管自己的部下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但是人数明显在逐渐减少。

此时那宋将也被乱军冲开,但是此人骁悍异常,抡槊连续砸倒了好几人。此人神力当真惊人,也用不着什么招数,只管用蛮力大抡大扫,旁人竟不能近身。

好宋狗,这就是折可适的部下吗?不愧号称环庆路第一勇将,他带出来的部队确是我大夏的劲敌。这样的人在有机会干掉的时候一定不能放过!

野力才手中大斧猛劈,一斧将面前宋兵的战马砍倒。那宋兵大叫一声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身边的一名亲兵正要下马取他首级,旁边斜刺里一杆长枪飞过,直接竟将他披着铁甲的身子刺穿,枪尖从胸口透了出来,连哼都没哼一声尸身便伏在马上,可见掷枪之人的力道何等狂猛。

“啊呀!”野力才转头一看,却见竟又是先前那名宋军小校,此人到了现在竟然还没死,乱军之中不知何时竟又绕到了自己的身边。

“宋狗,吃你爷爷一斧。”野力才眼见自己亲兵越死越少,顿时血贯瞳仁。举斧便砍,那宋军小校手中长枪已经脱手,此时只是举着一柄大刀。斧刀相碰,一击便将刀击飞。接着野力才反手一斧,那小校显然是力战已久,筋力已疲,刚才掷枪用力过猛,此刻竟没了力气躲闪,这一斧正砍在那宋军小校胳膊上,顿时半截手臂带着血浪飞起,那小校惨叫一声,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踩死你!野力才咬着牙策马便冲,身边一名没马的宋兵好像疯了一样扑上来阻拦,被他策马撞翻。但是战马却是一阵嘶鸣,却见刚才那名被战马压在身下的宋兵不知何时竟爬了起来,手里的一柄铁锏直接捅进了自己坐骑的马腹之中,接着用力一搅,竟将马腹豁开了。

带着蒸气的热血内脏狂喷而出,溅了那宋兵一头一脸,但是战马冲刺的巨大动能也将他带翻,马蹄临死前的乱蹬正好一下踹到了他的脸上,直接半边脸给蹬的塌了进去,脑浆子都流了出来,当时气绝。

野力才猝不及防,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右腿在地上被一块石头硌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想要站起已是不能,知道这一下恐怕摔断了腿骨。

四面八方都是乱哄哄互相砍杀的人群,但是有不少宋兵发现了这个便宜。都舍了眼前的对手直奔野力才而来,夏兵也发现自己的主将有难,齐齐上来救援,双方就在野力才身边一阵血拼,当场十几人死伤。野力才刚刚勉强站起,掺着自己的两个部下就中箭毙命,跟着自己身上也连中数箭,坚韧的镔铁瘊子甲替自己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但是尖锐的箭头还是插进了自己的肉体里,血顺着甲叶子缝流了出来。

他身子一晃单膝跪倒,却见那宋将指挥着部下纷纷往这里放箭,自己这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而很多死了战马的宋兵不要命似的举着兵器往自己身边狂扑,自己的亲兵快抵挡不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死在这里了……野力才咬着牙挺身而起,接着一个身影直接就将自己扑倒,一个浑身是血的宋军小校,少了一条胳膊,那眼神就像地府之中的凶神恶煞,唯一完好的左手之中举着一把铁锤。

又是他……晦气,倒成全了这厮的功名富贵。

野力才再无挣扎的力量,就等铁锤往下落。但是耳中却听见一阵蝗虫飞过般的呼啸风声,接着一枝箭射中了那小校的咽喉,那小校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跟着漫天乱箭好像狂风一样刮过战场,那小校顿时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尸体沉重的栽倒。野力才躺在地上,耳中能听见地下传来的滚雷般的震动声,再看周围的宋军和夏军都是大呼连连,中箭者人仰马翻,纷纷向四下散开。

怎么回事,野力才努力撑起身子,会回头看,顿时忍不住纵声狂啸。

数以千计的骑兵正在滚滚而来!

己方的大部队终于出动了,庄浪麻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身边两侧是多达三千的党项擒生精骑,那滚滚闷雷便是上万只马蹄践踏大地的响动。烟尘滚滚而起,数千夏军全面展开攻势,以席卷万众之势向宋军掩杀过来。

几乎同时,宋军军阵之内战鼓声陡然加强,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原野。几乎所有的宋军人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在无数面军旗的指引下,倾巢而出!

双方的主力终于开始决战!

庄浪麻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在战场上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折可适。尽管自己场面上占着上风,但是对方毕竟人多,如果自己能干掉折可适……

他的大弓已经响了十三声,宋军已经有十三骑落马。对方的乱箭始终不离他左右,但是他的亲兵武艺也不是吃素的,迄今为止没有人能伤到他。现在双方的旗帜交错在一起,很难看得清旗号,折可适的将旗刚才还能看见,现在却也找不到了。

一名宋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当官的都是上等的猎物。庄浪麻的大弓再度拉起,瞄准了对方的后心。

嗖的一箭飞出,但是半空中一道白光,竟将自己的一箭临空射落。

好箭法!宋军中竟有如此擅射者!?

庄浪麻转头一看,却见数以百计的宋军骑兵簇拥着一员大将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那大将一身重甲,骑一匹大黑马,得胜钩上挂着大刀,手中的大弓弓弦微颤,正冷冷得看着自己。再看身后飘扬的大旗,斗大一个折字,正是折可适。

此人便是折可适?!好一员威猛的大将!

“杀!”狂暴的喊杀声几乎两边同时响起……

毛庞连俄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现在是第几次换马了,他的坐骑早就被射死,换马之后又被射死,之后步战了一会儿,抓住机会又抢了一匹无主的战马,但是之后不久又被一个宋军骑手撞倒。

他身边的亲兵都已经死光了,现在只剩他光杆一人。

眼前的宋军这股狠劲儿实在是他平生仅见,根本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他们在乱麻般的人群里就敢用弩箭乱射,根本不在乎会不会伤到自己人。而骑兵有的马术处于下风,就不要命的纵马往对方马上撞,尽管自己被击落,也要把对方撞翻。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不是个别现象,到处都在上演。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头盔也不知掉到何处。自己的鬼头大刀被一个宋将给打飞,此时手持的是一杆从地上捡来的三股叉。而那个宋将在打飞他兵器之后恰好迎面撞上一枝飞来的冷箭,一箭正中面门,落马之后被宋兵抢回,此刻生死不知。而他也捡了一条性命,手使大叉只望自己人聚集的地方冲突。

统领的后阵大军此刻已经加入战团,只要能突到对面的营寨内,那些汉奴们必定会引发混乱,只要他们自己一乱……

他正想着,突见百多骑西夏军马已经冲破了宋军的阻拦,直扑营寨的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叫好,却见营内一阵梆子响,乱箭飞蝗般的射出,夏军离得很远就被射的人仰马翻,那箭雨是如此的绵密,夏军前赴后继的冲锋却冲不到跟前,不少骑兵连人带马都被射的好象刺猬,有的被射的从马上倒飞了出去,甚至连附近的宋兵都被误伤了十余人。

不对!毛庞连俄顿时大惊失色,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将,他一眼就看出来对面的营寨之中乃是宋军的神臂弓部队,而且箭手只怕有上千人。

那营寨里面不是只有汉奴吗?

但那分明是神臂弓!

宋军寨外便有五千人,那寨内的神臂弓部队是哪儿来的?不是说宋军只有五千多人吗?

难道宋军不止五千人?那些汉奴是假扮的!

他的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见宋军营中连续响起号炮,接着夏军的背后尘头大起,数不清的骑兵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看他们的旗号和装束,和此刻正在交战的宋朝禁军大有区别,一个个结着发辫,穿着古怪,有的披铁甲有的皮甲,有的甚至无甲,但是那种疯狂亡命的姿态竟比眼前的宋兵还要狂野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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