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枝梅空设鸳鸯计(2 / 2)
且说浙江湖州府长兴县,有一宦家张朝相。他父亲在日,因他是独养儿子,不忍以严法加他,读书长成十六岁,文理略略粗通。料难取进,欲要与他纳监,有志未行。其年,娶妻陆氏,夫妻二人正好快活,不期父母双亡,丢了巨万家财,与他夫妻享用。该下田地产业,交与管家张才掌管,其内助全亏陆氏一力承当。张朝相其年已廿五岁了,尚无子嗣,每欲置妾生子,况陆氏青年多病,有心非一日矣。
其年夏初之际,有一汉子,领了十五六岁一个女子,到在门首,道∶“有一急用,将此女来卖,或当亦可。”门上报其原故,朝相与陆氏走出厅前道∶“领进来看。”那汉子领了女子进来,朝相夫妻抬头一看,见那女子∶云一纲,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螺挑四颗腰娜。小小金莲步洛波,教人奈尔何。
朝相夫妻看罢道∶“好一个女子,你要多少银子?”那汉道∶“此女就是两个银子也还增得些。只因在下一朝急用原故,又没个中人,只要银十两也罢。”朝相道∶“也使得。你姓名家乡说与我听。”那汉子道∶“在下姓梅,行一,去住无定踪。终日间吴头楚尾,也是个四海为家的人。这女子名号端英,今年十六岁了,他祖籍松江华亭人氏,是我养妹,馀者不必问了。缓存银子与我去罢。”陆氏向内取了一封银子,交付丈夫。朝相道∶“梅君,银子在此,你可收下。几时来看你妹子?”梅一道∶“这也难期,看便道就来。”叫声请了,往外就走。
陆氏领了端英到房中,着他坐下道∶“你姓甚么,父亲作何生理?”端英道∶“父亲路布,中成化十六年庚子科举人。曾在贵府归安作教,因亲母早故,娶了后母,连生两个兄弟,父亲得病故了。后母日逐凌辱奴身,梅一兄目击其毒,一时侠肠,欲带奴到家。闻他家又有几个恶少年,恐有不便。故此着奴奉侍郎君娘子度日而已。”陆氏道∶“原来是好人家女儿,我当另眼相看。放心便了。”朝相道∶“你女工针指可晓得么?”端英道∶“奴身自幼习学女工,至于翰墨书史也会看来。”陆氏道∶“既会针指,在我房中做些女工便了。”就有心要与丈夫为妾,遂于房中后轩安床坐起。正是∶奇鸟遥传喜信来,郁葱佳气满蓬菜。
谁知萧史知音客,悄得秦姬到凤台。
陆氏每每劝丈夫道∶“端英十分才貌,你何拘腐过甚,早生得一男;早一年欢喜。”朝相道∶“我的心里说,你正在青年,自然有孕,何消忙心。”陆氏道∶“你还在睡里梦里,每夜不见我身子是火炭热的,况且月经前后无准,焉有孕来。遇这般病症,多因是误了你,还自做些主意方是。”朝相见妻子说的都是真语,便觉心中酸楚起来,也每每向后轩把端英挑逗,端英亦知其意,遂取花笺拂了写道∶失翅青鸾似困鸡,遇随孤鹤过湖西。
春风桃李空嗟怨,秋月芙蓉强护持。
仙子自居蓬岛境,渔郎漫想武陵溪。
金铃挂在花枝上,未许流莺声乱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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