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菊开月(1 / 2)
久未踏上陆地,以乎仍残留着船上摇晃的感觉,脚步总是不踏实,走都走不稳。
海港水面映着午后强烈的阳光,有如一个金色的托盘。咸咸的海风黏答答地,附在人身上。
“日本还是好热啊—”
征一郎的背后发出细细嘆息声,仿佛为他说出心中的感受似的。
“霞…”
征一郎转过身去。
“霞,你还好吗?”
“嗯,上了陆地就好多了”
虽是这样回答着,然而霞的脸颊仍是苍白如纸,密闭的船舱里,污浊的空气使得她晕船晕得厉害。
即使是付了头等舱的特别费用,为了安全起见,窗子始终是关得紧紧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成人小说网》:https://)
离开船舱走到甲板,又遇到了残夏强烈的阳光。
“看月历也都是秋天了,我老以为日本应该己经转凉了呢。”
“是吗?比起红海、印度那那里可好得多了。”
“这倒也是。”
霞极力装作没事模样,征一郎也勉强配合笑着,心里却希望她不要这么紧绷,放轻松些。
最初决定从巴黎回日本时,这姑娘还逞强,说她要搭乘三等舱呢。
“霞是女侍啊,不可以和少爷同样住同等舱。”
“说什么傻话?在巴黎、伦敦,你还不是和我住同一个屋簷下?”
“这,情况不同啊,不能让您为了霞花头等舱的钱,我和其他船客一样住三等舱就够了。”
“三等舱哪能叫船舱?根本就是仓库!你想想看,几十个大人挤在一个没有窗子的大房间、像叠罗汉似的一层层;窝在一个连翻身都有困难的小床上,这样熬上三个月看看,就是大男人也要生病的!”
“可是—”
这女孩,有些时候偏偏就是固执得很。
“那叫我怎么办?想要你拿一条毛巾过来,或是帮我打刮鬍泡泡,还得大老远跑到三等舱去叫你?”
“这个—”()
“你该不会说“每天不这样在船上走上几回,对身体不好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决定了,霞就和我住同一个船舱,好在老爸帮我预约好的船舱除了主卧室之外,还有备用的房间,你就用那个房间好了。”
“是…”
“不管怎样,我是没有了霞,连找双袜子都会有问题的呢!”
征一郎夸张地嘆息了一声,霞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就这样,展开了长途旅行。
六月间,离开巴黎,由加里港登船,经过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绕过印度,然后,经过澳门、上海,二个月后的今天,两人总算踏上故乡的土地。
“改变不少了呢!”
征一郎幼小时离开日本,就是从这个港口乘船离去的。
那时,父亲牵着他的手登船,从船上向下看这个港口,是个只有简陋码顽和堤防的小小港口。
水位不够深,国外的大船入港的话,船底会撞到海底,是以都停在滩外,由接驳船往来运送人与货物。
曾几何时,这个港口做了大工程,现在连能周游地球半周的巨型豪华客轮也能直接停靠码顽了。
港的西半边,高高耸立着一楝围绕着红砖墙的奇特建筑。
“那个是…”
霞翘首望向那楝陌生的建筑。
“大概是海军的设备吧。”
“啊?港口附近有海军啊。”
“嗯,之前的日俄战争,好像就有不少战舰从这港口出航呢。”
日本原只是东亚一个未开放的小国,和俄罗斯这个虽显老态却仍具有威名的国家作战,甚至,还赢了这场战争,日本因此一下子登上了世界舞台。
这番话,征一郎从父亲平藏那里不知听过了多少回。
“不可白费先人的辛劳!坚守同胞流血取得的胜利成果,并且发扬光大之!”
这是父亲的口头禪。
间宫贸易当初是在中日、日俄战争之际,担任日本政府调度军用物资的商业窗口,设在伦教。
战争结束后,交由间宫平藏经营,以新贸易公司的型态再出发。
和其比同类政商不同的是,间宫的母公司现在在伦敦。
间宫贸易设立后不久,平藏即携幼子去了伦敦。因为家中只有这一个儿子,希望将他教成具气势的继承人。
然而征一郎最后却学了以油彩为主的西洋美术,不论商业、军事或外交,征一郎似乎都无法发挥任何才能。
当征一郎表示要到巴黎习画时,父亲倒也未曾责备,或许那时平藏己经看出征一郎的才华所在,已不再期待他接下间宫贸易。之后,父亲除了提供充足的学费之外,对于征一郎的生活种种,就完全不再关心。
征一郎就这么越过了多佛海峡。
花都巴黎!
——帝政时期欧洲文明的精华薈萃之地——之后又遭逢了革命及随之而来的混乱,沾满了断头台落下的头颅洒下的血腥。
然后是哈布斯堡太子夫妇坡暗杀、揭闻世界大战序幕.而战后的巴黎,却很快地重拾起一时忘却了的华丽,与骚动的颓废。
征一郎也跟随巴黎式的哲学:美女环绕,充分品味感官的刺激享受,其他的事全部拋诸脑后。
玩累了回到住处,还有霞—这个为他奉献一切的侍女在。
这样的他是幸福的,他总是这么想。
既然不能像父亲那般,在混乱的国际社会中胜出,也没有经营大公司的能力,那么与其勉强为之,倒不如被父亲、以及间宫贸易所遗忘吧,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最好。
征一郎一直以为他能够这样安安乐乐的过下去,直到三个月前,父亲忽然命他返日。
“征一郎少爷、征一郎少爷…”
听至后方传来轻轻呼唤,征一郎方才回过神来。他已经沉思怔忡许久。
“喔…征一郎少爷…”
回头只见霞一脸担心地望着他。
“啊,对不起,只是…太怀念了…”
“或许吧。记得听义父说过,征一郎小时候就住在这港口附近呢。”
“巽吉爷爷啊…”
令人怀念的名字。在平藏成立间宫贸易之前,巽吉正是间宫家在东京的老管家。
因为没有子嗣,自妻子过世后,收养霞为义女,以慰他想要有个“家人”的心灵。
“说住过也不算啦…”征一郎笑道。
“也不过是在父亲的朋友家住了几个月,母亲过世后,父亲先赴欧准备成立公司,公司成立后就带我过去。就只那时候住过短短一阵子而巳。”
“原来令堂大人…嗯,您一定很孤单吧”霞本身是被双亲遗弃的孩子,她流露出哀伤的眼神。
不,不,一点也不孤单。征一郎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到了喉间却又硬生生吞回去。
在那一瞬间,心底潜藏的影子蠢动着,胸口一阵悸痛。
被一群不认识的大人包围着的不安的孩子。
不论他伸出手或叫喊出声,都没有人理会他。只除了一个人,伸向征一郎的,一双温柔的手。
那双手,甚至比征一郎的手还要小,还要无助,却温暖无比。
只要有这双手常伴身旁,即使在陌生的人群中迷夫,也必不再寂寞。
“我不孤独!”
当征一郎恩念及此,总觉得内心深处一丝疼痛。
他隔着衣服抚触胸口一个银製的拣坠,那里头有一张小小的旧照片。
“唉,是很小时候的事了,我不大记得了…”
征一郎抬起头,努力做出一个明朗愉悦的微笑。
“那个时候霞还没出生呢。”
“不,我早就出世了。”
“是吗?那一定是还在哇哇大哭,要不然就是还在包尿片的时候。”
“唉呀—征一郎少爷!”
被征一郎取笑,霞的脸颊现出一抹赧红,看着她脸红,征一郎终于开朗地笑了。
“那—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霞,快去找辆车子来。”
“是,知道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