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仇因利聚(2 / 2)
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要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分。”
程宗扬一肚子牢骚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还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筠州粮食今日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秦桧神情悠然地说道:“昨日盘帐,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奸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日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日从常平仓白捡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
秦桧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大肆收购,连城中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五石回去。”
秦桧微笑道:“传言官军在江州大败,贾太师勃然大怒,更派大军前来围剿。筠州人心惶惶,都道粮价要涨到每斗两百文。”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程宗扬大笑道:“死奸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不敢。”
秦桧一拱手,洒然说道:“前几日滕知州为防止饥民大量涌出,前来粥棚视察,当问及粥棚是否还能支撑?属下答曰:若粮价超过每斗二百文就难以支撑。滕知州闻言良久不语,这番话却被民夫听到,流传出去。滕知州可以作证,流言实与在下无关。”
造个谣都这么有技术,程宗扬觉得把秦桧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奸臣兄,有你的!”
秦桧哈哈一笑。
程宗扬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抛售粮食!三十万石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
秦桧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会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有。”
程宗扬道:“宋军准备与江州方面和谈了。”
“和谈?”
水镜里的秦桧差点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一旦和谈的消息传出,粮价肯定暴跌。但宋军怎么可能与江州方面和谈?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主动提,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秦桧才智高绝,一听就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佩服!”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后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后再全力收购。”
“属下明白。”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秦桧一点就透,笑道:“若是昭南哪位封君肯卖一大批粮食给宋国,眼下焦头烂额的滕知州必然长出一口气。我们程氏商会在中间牵线,身份也水涨船高,公子好计策!”
程宗扬交代完筠州的事,接着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
首先是与张少煌商谈入股盘江程氏的细节。那些世家公子对入股并不在意,只当是小打小闹,但程宗扬有信心把他们都拉到自己已具雏形的商业航母上,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精神,无论如何也要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日,等他以晋国的使节身份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程宗扬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保证先摸清临安的风月场所,到时给他安排几个绝色。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
整个经济战的基础是星月湖大营的安全,如果江州被破,所有的算计都没有意义。只有江州这方能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于投机商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萧遥逸对程宗扬提出的和谈极有兴趣。宋军固然亟需休整,星月湖大营的损伤也不轻。如果不是多了一千五百名部曲和殇侯的势力,现在就该考虑退路。能借和谈的机会休养几天,对双方都有好处。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
与宋军打到这一步,两边都已经明白宋军想打下江州固然不易,星月湖大营想在战场上破围也难比登天。
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出的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最有成功的可能。
殇侯的座船停泊在西门码头,他一入城就把一半西城划为禁地。那支曾经参与狙杀龙神的黑衣近卫队驻扎其中,戒备森严,让程宗扬怀疑老头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么防着被人刺杀?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免得老头突然改了主意。
程宗扬与殇侯闲聊几句,趁机请教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看老头没有出尔反尔便放下心来,起身向他告辞。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殇侯轻吟着,眼中露出一丝缅怀和伤感。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殇侯也露出笑意,过了会儿道:“你修行之速不下于当年的岳鹏举,但真气芜杂,论起修为之精却差得极远。气非精纯,不得入通幽之境。再吸收死气有害无益,将真元多加凝练,去芜存精才是正事。”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辞别殇侯已经是日暮时分。水香楼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程宗扬不想节外生枝,策骑从后门路过,却看到一个人独自坐在阶前喝闷酒。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后跳下马,走过去并肩坐下,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
敖润的胡须不知道多久没修过,乱蓬蓬地纠结着。程宗扬把酒壶递过去,敖润默不做声地喝着酒,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
良久,程宗扬开口道:“我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受伤的兄弟由我一力承担。此战结束,我就去面见薛团长。”
敖润惨然笑道:“雪隼佣兵团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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