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临城掘穴(2 / 2)
但北城和西城的战况远不及东、南两处惨烈。北门有侯玄坐镇,防守最为轻松。
龙卫军几乎连城墙都没摸到就被击溃。
西城的水门只有宋军的轻骑游弋,一开始还对着城头叫骂两声,等城上的军士换上龙雕弓之后,那些骑兵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南门的战事仍在持续,宋军的攻城器械大半被击毁,城下火光四起,都是燃烧的辏轚和云梯。
那些巢车本来就不是专门攻城的器具,只能隔着百余步与城上对射。但随着星月湖军士都用上龙雕弓,宋军的射手已经落了下风。
天色微微发亮,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宋军仍然没有退却,仿佛酝酿着更强烈的攻势。
宋军众将已经没有最初的踌躇满志,看着己方攻势一波一波被化解,轒辒车、云梯、冲车、巢车、投石机……这些攻城的利器二折戟沉沙,此时都鸦雀无声。
夏用和头也不回地说道:“张亢,你看如何?”
张亢自从说过江州水泥,就默不做声,这会儿道:“将不胜其忿而嬉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众将人人色变,李宪也是通兵法的,一听张亢引用这段话就暗自跌脚。
这个张亢,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一个小小的都头拉到身边,与众将待在一处,他一开口就公然打主帅的脸。夏用和睚眦必报,岂是好惹的?
夏用和却没有生气。“你是说打不下来?”
“贼寇久备,上下同心,坚城如铁,蚁附攻城必定无功。”
“那你说说看怎么打合适?”
张亢毫不犹豫地说道:“临、穴。”
这两个字是军事术语,“临”是堆土为山,一直高过城墙,利用宋军擅长远射的威力,克敌制胜。“穴”是地道,在一般情况下,并非靠地道渗透到城内,而是挖到城墙下方为止,用木桩支撑坑道,完工后烧毁木桩,使城墙下陷,用来摧毁城墙。
夏用和紧逼着问道:“贼寇弓矢劲利,如何堆成土山?”
“幔。”
夏用和倏然回头,鹰目盯着张充,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王信!你手下有这等人才,还等什么!”
王信在三川口一战负伤,一直在军中赋闲,此时待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对众将的讨论也不插话,好象没他这个人似的。
听到主帅的命令,王信挺身跨出一步,单膝跪地,“请大帅令!”
夏用和丢下一枝令箭。
王信捧起令箭,大声道:“得令!”
然后回身喝道:“儿郎们!抄家伙!”
程宗扬走了一圈又赶到南门,这会儿不但城下的宋军,城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城上备的水泥石料已经耗尽,受伤的民夫不时发出惨叫。
孟非卿一指下面的宋军。
“若是岳帅还在,此时便精兵尽出,直攻敌军中军大营。”
“岳鸟……岳帅够猛的啊。老大,岳帅的修为跟你比怎么样?”
孟非卿道:“岳帅不败的威名岂是白来的?人力有时而穷,岳帅却是万军丛中越战越勇;敌军越多、厮杀越惨烈,他出手的威力越大。我孟非卿自负豪杰,但这种大战要不了一、两个时辰便真元耗尽,岳帅却从来没有力竭难支的时候!”
程宗扬心里一动:孟老大描述的岳鸟人越杀越猛,该不会和自己一样……
宋军的攻势忽然一顿,接着阵后那支一直没有动静的军队开始动作。
他们没有携带武器,这会儿掀开大车,里面都是锄头、铁铲之类的工具。接着十几名军士将掩车的皮革、布幔张开,形成一道高近丈许、宽数十步的屏障,将扩带工具的军士掩护起来,然后一层一层向城墙逼近。
这种皮、布制成的软幔是弓箭的克星,大多数箭枝射过去就钉在上面,即使能够穿透也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对付这种布幔的利器是投石机,但江州城没有一具。
宋军逼近到城前百余步的位置就停下来开始掘土。数千人挥起锄镐,远处只能看到布幔后泥土纷飞,就像工地,还是环保型的。
此起彼落,一时间泥土纷飞,江州城前仿佛变成一处大工地。
程宗扬讶道:“这是在干什么?”
“堆土山。”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孟老大在晴州给自己讲过,一时没想起来。看着宋军热火朝天地干活,程宗扬牙痛似的吸口凉气。
这是最笨拙、最低效的攻城战术,但也是对付江州最稳妥、最有效的战术。宋军虽然屡挫,兵力仍远远超过江州,只要他们守在城外,城中就难以出击,只能看着土堆越来越高。
孟非卿道:“他们多半还在挖地道,掘出的土用来堆山。”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不是铁丝网用完了,我们这会儿通过地道,从堡垒杀出去,就要他们好看。”
说话间,东城传来军报。程宗扬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刚才宋军攻击东城,己方伤亡十五人只留下对手五具尸体,这是双方交战以来比例最悬殊的一次。
“怎么回事?”
“是桓公子和石公子的护卫。”
宋军攻城的人数不多,桓歆有意露脸,把守城的星月湖军士和佣兵支开,自己亲自带着护卫防守。
谁知这股宋军在星月湖军士手下走不了几招,对付这些豪门的看家护院却是一打一个准首一名都头一上来就挑翻两名护卫,那些护卫刚退后重整旗鼓,后面十几名宋军就一窝蜂上来,当场有超过十名护卫被宋军击杀。
他们不知道这些宋军都是刘宜孙振臂一呼找来的勇悍之士,即使在捧日军也算得上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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