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早有语涵立上头(2 / 2)
裴语涵满意地点点头,又赞许了一句:“孺子可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一直走到了城外。
林玄言问:“我要随师父回山门吗?”
裴语涵道:“不必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归家,莫让两位徒媳着急。”
“那登记拜师名册之事……”林玄言问。
“日后再说。”裴语涵道。
林玄言神色微异,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两人便在城外分道扬镳。
十步开外,林玄言回身望了一眼那风雪里婆娑的背影,忽然大声道:“师父,你身为剑仙,为何不佩剑?”
“无剑。”
“弟子许多年前为你备好了一柄剑,在老井城那座铁匠铺中,如今剑已铸好,只等师父去取。”
裴语涵身子微晃,定了定神,才嗓音清冷道:“不错,还算孝顺。”
……
遮蔽浮屿的万里云海缓缓消散,那座天上仙岛现于人间,如无光星辰。
圣女宫门在厚重的声音里缓缓推开,苏铃殊木立门外,看着越来越大的门缝,心境如春风拂面,吹起乱絮无数。
那一刻,苏铃殊觉得自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某个人的附庸与影子。
夏浅斟一身湖色的简单衣裙,妍容鸦发,如平静温软的玉,却又带着蕴藏了万年的宝气珠光。
她望着苏铃殊,浅浅一笑。
站在她身边的叶临渊同样素朴白衣,墨染的长发随意披下,面容刚毅无锋,如敛去了所有寒芒的剑,却有一种让人退拒千里的无端念头。
“苏妹妹,好久不见。”夏浅斟走到她的身边,抚了抚她的头。
那一刻苏铃殊竟生出对方要将自己吃掉的错觉。
这个念头不过一瞬,夏浅斟嘴角微微勾起,微笑道:“算了,不吓你了,从今往后,你彻底自由了。”
话音如刀,无形落下,斩去千丝万缕。
苏铃殊觉得身子一轻,那些曾经束缚着自己的执念和记忆烟消云散。
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自己是谁,但如今真正做了自己,她却并不觉得开心。
夏浅斟的衣袂带起微风,拂过苏铃殊耳畔的一绺细发,春风过,浮屿的雷火渐渐平息,花卉渐次苏醒。
叶临渊深深第看了她一眼,走过她的身边,平静道:“从今往后,好好修行,将来你会成为浮屿新的首座。”
苏铃殊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依旧包里着她,她问道:“我能去游历天下吗?”
“可以。”
“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取剑杀妖尊。”
“非杀不可吗?”
“是。”
叶临渊说完这一声,向着远方走去,人群向着两边分开了。
苏铃殊明白,如今整个天下,邵神韵是唯一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人,杀了她,之后漫长的修道岁月才可以平静,他们要斩开这方天地去往更大的天地看看,哪怕有千万难。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叶临渊已入见隐,那他出剑,哪怕是那位妖尊大人也得身死道消吧。届时北域将彻底天下大乱,无数妖怪都会死去,整片北域说不定都会被荡平。而届时叶临渊或许会做一个甩手掌柜,再不过问天下浩劫,只与夏浅斟潜心修道,甚至破开见隐境界,打碎这片虚空迷障。
野心勃勃。
金书三万年让他受益无穷,贯通了有史以来所有的道法,却竟未能动摇他心性分毫?
苏铃殊只觉得背脊发冷,不再多想。
如今他要杀妖尊,谁又拦得住呢?
偌大的浮屿,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对天作之合的道侣身上。
见隐的境界如大风吹伏百草,令那些心高气傲的修士生出只能跪拜不敢直视的冲动。
而在无人关注的地方。
那座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代刑宫,宫门缓缓打开。
白折走出之时,已是满头白发。
此刻,叶临渊与夏浅斟并肩站在浮屿的观神玉台上,今夜,只要他们前往承君城,将邵神韵斩于地牢之中,从此修行之路便高枕无忧。
“先随我取剑。”叶临渊道。
他牵着夏浅斟的手,脚尖轻轻抬起,向着虚空踏出一步,他一脚还在玉台之上,一脚却已经落在了千里之外。
但他这一脚未能跨出去,一柄古拙长剑横亘在他的身前,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规矩。
不知何时,白折已然站在了叶临渊面前,麻衣白发,容颜苍老,剑先至,人随后便至。
众人这才想起,那座代刑宫也已关闭了七年。
在所有人都觉得白折首座折了心气,可能要死于这个死关之时,规矩剑破空而至,停在他与叶临渊之间。
叶临渊看着身前那柄古拙沉钝的长剑,上面的刻痕历经千年未曾生锈斑驳,清晰地镌刻着方方正正的纹路,一如白折眉角苍老的皱纹。
叶临渊笑问道:“白先生要拦我?”
白折长发覆面,形容枯槁,如诵读经文的苦行僧一般,他声音苍老道:“七年之前,你的行事便已在规矩之外。当时我未敢问剑,如今你要剑临人间,我便自然而然醒了,也自然而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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