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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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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夷南的征服,巫羽已经筹划了许多年。这并非是因为她与夷南有解不开的深仇,事实上,她与辰瑶女王素不相识,彼此没有任何过节。

巫羽这一生只恨过两个人,一个是月映雪,另一个是晶岚,昊教执掌崇神宫的神官。如果说月映雪是杀死巫癸的凶手,那么晶岚就是导致巫癸死亡的元凶。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来自崇神宫的使节将一份帛书递交到大巫长巫甲手中。帛书上朱砂写成的文字叙述了巫癸如何潜入胤都,偷窥昊教圣物昊阳之书,并且诱奸了女神官晶筌,在昊教的圣地崇神宫犯下十恶重罪。帛书后面印着神官冰冷的血色印鉴:晶岚。

巫羽不相信帛书所列为实,在大巫长面前力辩其非,却无济于事。身为翼道十巫之首的大巫长巫甲颁下诛杀令,追杀巫癸。巫羽随即击杀了能够追踪痕迹的通灵神兽,闯出十羽殿,又在九曲峡重伤了传讯的长老巫蝉,赶在翼道诸人之前来到碧月池。但最后一次在此与她联络过的巫癸再也没有出现。

巫羽无数次施展传灵法术,却从未有过回音。她甚至不惜冒险重回十羽殿,寻找他是否被禁锢在法阵中,仍然一无所获。最后巫羽不得不相信,巫癸真的已经死了。

巫羽在碧月池外等候年余,直到她们抛出那具尸体。

巫羽救下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君虞,根据他的描述找到了那柄被沉入深潭的鬼月之刀。她将君虞带到南荒大山深处,在一个擅长豢养夜枭的部族居住下来。利用她的法术,君虞轻易成为那个部族相信的神明。

重生的君虞选择了部族的名称作为姓氏,当又一批枭雏长出坚硬的羽翼,他带领部族忠诚的武士攻陷了卢依,以震惊南荒的魔王峭魃君虞的身份,重临世间。

巫羽夺人魂魄漠视生命的举动,很容易让人猜测她出自翼道最邪恶的暗翼一支。事实上,她与巫癸同样出自明翼。在云池宗的记述时,她还是个才华出众、美貌而骄傲,多少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十年之后,她却像换了个人。嫉妒与恨意使她整个人都为之扭曲。

她完全有机会导引峭魃君虞,然而她却恣意纵容鼓动峭魃君虞的残忍和恶性,让这个被生母亲手杀死的男子变得嗜血而疯狂。成为令整个南荒恐惧的嗜血恶魔。

但这样的峭魃君虞似乎仍不能使巫羽满意。她隐瞒了君虞的出身,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月映雪当成复仇的对像,肆无忌惮地对生母奸淫凌辱,犯下乱伦的恶行。

在她手中,峭魃君虞是一枚棋子。用来向月映雪、向南荒、向亏欠了她的世人血腥复仇的棋子。

一心让峭魃君虞陷入魔境的巫羽,并未在意过他的内心。不过峭魃君虞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峭魃君虞的残忍仿佛与生俱来,远在他获得鬼月之刀的力量之前,杀戮和毁灭的欲望就蛰伏在他内心深处。

而受到鬼月之刀邪魂的影响之后,峭魃君虞的行为更加残酷,甚至出乎巫羽的意料。她有些怀疑,假如君虞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仍会毫不留情地处置自己的生母。

也许她应该为这样的峭魃君虞鼓掌。

一个完全被邪恶和残忍支配的魔鬼,才是她想要的巫癸之子。虽然月映雪还没有来得及分享这份属于她的荣耀。但她逃避不了太久。这位风采照人的大祭司,注定要为她犯下的罪行赎罪。行使这一切的,将是她的亲生血脉。

踏上卢依的土地仅仅是一个起点,他们的目标在遥远的北方,百越的胤都。

作为南荒够份量的大国,夷南可以提供为他们提供大量的财物以及兵源支撑,使枭军能够像不知疲倦的魔枭一般,张开它用铁火与鲜血炼成的羽翼,依次吞没榕瓯、泽貊、淮左、淮右,以及离族、渠受、姑胥和郦渚,最后啄下百越王冠上那颗明珠。

巫羽并不欣赏这个计划,庞大而又繁琐,充满了她不感兴趣的枝节。但她又何必在乎呢?更多的屠杀和鲜血只会让她更开心。巫癸已经不在上,这个世界都应该为他陪葬。

几条粗如儿臂的游蜒出现在巫羽脚下,它们昂起没有眼睛的首部,先围成一圈,然后朝四处分头爬去。游蜒身后拖出黑色的黏液,墨痕般印在华丽的地毯上。随着墨痕越来越长,越来越繁复,游蜒的体形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地毯边缘。

供奉历代先王的神殿内,遍布着阴森而诡异的曲线。以巫羽脚下为中心放射性张开的法阵,几乎占据了整座大殿。法阵中心是巫羽的符记,一只三眼的凶禽。她拿出匕首,用弯曲成蛇形的匕尖刺破了手腕。

鲜血滴入法阵中央,三只留为空白的禽眼同时张开,冥冥中传来凶禽血腥的啼叫。

巫羽收起弯匕,身体像一只影子渐渐消失。现在她只需要等待,等芹蝉把没有视觉的女王引到法阵中央。

鹤舞很想知道碧月池的古榕和湖水变成了什么样,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夜深了,大祭司先休息吧。我在这里守候。”

“辛苦你了。”大祭司隔着纱帐说道。

轻柔的呼吸声渐渐低去,最后完全断绝。大祭司仿佛从纱帐中完全消失了,即使就坐在旁边,也感觉不到丝毫气息。

鹤舞好奇地将纱帐拉开一线,只见大祭司双手交叉,平放胸前,姣好的面容宛如冰雪,沉静地卧在榻上。即使已经见过数次,鹤舞还是忍不住惊叹她的美丽。当自己到她的年纪时,不知会不会有她一半的风采。

鹤舞悄悄放下纱帐。独自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害怕起来。身旁没有任何声息,她好像是在守着一张空帐。虽然明知道大祭司进入沉眠,呼吸和心跳都几近断绝,她还是禁不住拉开纱帐。

大祭司好端端地躺在帐内,连发丝都没有动过。

鹤舞松了口气,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起身来到楼下,看到那只高大而鲜艳的凤鸟,才略微松了口气。

爰居庞大的头颅依在屋梁上,火红的羽翼随着它的呼吸微微翕张。它的尾翎长而柔软,羽毛像丝绸一样光滑,长长绕在室内。

“不许咬我啊。”鹤舞小心地伸出手,触摸它颈部细软的茸毛。

爰居薄软的眼睑垂下,遮住硕大的眼球,喉咙里不满地咕噜几声,却没有躲开。它颈部的细羽光滑之极,呼吸间仿佛有火一样的光彩流动。

鹤舞格格笑了一声,正想拥住它的脖颈,爰居头颅忽然昂起,羽毛乍然张开。

鹤舞一怔,旋即飞身而起,迳直掠到楼上。她轻盈地掠入房间,只见室内门窗紧闭,案上一盏铜灯幽幽闪亮,满室寂然。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该死的家伙,吓我一跳。”她拨下簪子,挑了挑灯芯,忽然想起了什么,旋风般转过身子,拉开纱帐。

帐内席衾依旧,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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