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躲尘缘贵府藏身续情编长途密信(2 / 2)
蕙娘问道:“小姐怎么说这句话?”
玉环道:“蕙娘,你道这那姓赵的是谁?就是那吴家小姐。”
蕙娘假装不知,说道:“原来就是吴家小姐。吾家赵云客为小姐费心,险些送了性命,小姐可也垂怜他么?”
玉环道:“绛英时刻想念,正要觅便寄一信与他。若果是你家至亲,极好的事了。”
是日,两位小姐把孙蕙娘,就看做嫡亲骨肉一样,打发开了梅香侍女,三人细细交谈。不想尽作同心之结,那一夜挑灯客语,三人各叙衷曲。
玉环以绛英为名,句句说自己意思。蕙娘因玉环之语,件件引自身上来。不消几刻工夫,三人的心迹,合做一处。
玉环道:“我三人的心事,业已如此,何必藏头露尾?如今以后,只算个姐妹一般。也不须分上下了。”
蕙娘对玉环道:“小姐既有此约,蕙娘一生,甘心服侍小姐。只恐怕老爷作主,另择一家,为之奈何?”
玉环道:“这个不妨。我家老爷进京时,原吩咐夫人说:‘待我回家,方择亲事。’若是老爷回来,最快也得一二年。赵郎果能脱身,算计也还未晚。为今之计,但要觅人寄一信去。一来安他想念之情,其次叫他速谋归计。这是第一要紧的。”
蕙娘道:“这个不难。小姐可备书一封,待蕙娘与父亲说知,只叫他送些盘缠与哥哥。又有一封赵家的家信,付些路费,央他并带去。我家父亲是诚实人,必不误事。”
玉环道:“这事甚好。”
就借绛英为名,写书一纸,中间分串他三人的情意。
薄命妾绛英书,寄云客夫君:足下烟波分鵁,风月愁鸾,帘幕伤情,绮疏遗恨。自怜菲质,暂分异域之香。深媿寒花,反误临邛之酒。未射雀屏,先罹雀角。每怀鱼水,统俟鱼书。伏念昔因环妹,得申江浦之私。乃今近遇蕙娘,转痛衡阳之隔。会真之缱绻,梦绕残丝。游子之别离,魂迷织锦。明珠复合,誓愿可期。霜杵终全,矢怀靡罄。专驰尺素,上达寸诚。思公子兮未敢言,情深千里,念夫君兮谁与语,志在百年。兰堂之别黯然,蕙径之行渺矣。莺花莫恋,时异好音。山水休羁,勉加餐饭。临池泫感,无任悬情。外附玉环之衷,新诗十绝。并写蕙娘之意,托词二章。密信交通,慎言自保。菲仪数种,聊慰旅怀。
附玉环诗:不道离愁度驿桥,只今魂梦记秦箫;春风自是无情物,未许闲花伴寂寥。翠翘金凤等闲看,一片心情湿素纨;无限相思谁与诉,花前惆怅倚栏干。凭谁题锦过衡阳,梦断空余小篆香;展却绣帏留晓月,素娥争似冷霓裳。欲化行云媿未能,个中情绪自挑灯;宵来会鵁知何日,几度思君到广陵。销尽残脂睡正宜,舞鸾窥镜自成痴;人间纵有高唐梦,不到巫山那得知。东风摇曳动湘裙,女伴追随映彩云;莫道无情轻聚散,此中谁信是双文。瓶花惨淡自藏羞,只为多情恨未休;掩却镜台垂绣幕,半生心事在眉头。闲脂浪粉斗春风,舞蝶那知是梦中;不遇有情怜独笑,假饶欢乐也成空。一片花枝泣杜鹃,不堪重整旧金钿;绛河鹊驾浑多事,纵有相思在隔年。洞口飞尘路渺茫,人间流景自相忘;梦中剩有多情句,浪逐残云寄阮郎。
附蕙娘小词:残灯明灭坐黄昏,偷傍栏杆掩泪痕;一段心情无共论,忆王孙,细雨荒鸡咽梦魂。凭谁飞梦托昆仑,绣幄添香空闭门;玉漏声声送断魂,忆王孙,一夜夫妻百夜恩。
右调《忆王孙》玉环将书封好,递与蕙娘,并寄些衣服路费之类。蕙娘持了书,竟自归家,对孙爱泉道:“前日哥哥出门,因牌限急促,身边盘缠甚少。如今一路到京,恐怕途中无措。我们既有了王家靠托,家中无事,爹爹何不自己去看他一看?”
爱泉是个老实人,说了儿女之事,心上也肯出去,说道:“这也使得,只是要多带些费用。”
蕙娘道:“不妨,奴家在王府中,积几两银子在此,爹爹尽数拿去,也见得兄妹之情。前日王府中,又有个朋友到浙江,带得那赵官人一封家书在这里,并与他寄去。”把那书及衣服银子,打了一个包,付爱泉拿好。
爱泉欢欢喜喜,便收拾行李出门,说道:“我老人家年纪虽五十余岁,路上还比后生一般。那京中的路,也曾走过几次。如今不但看我的儿子,倒是与赵大官寄家书,也有个名色。我以前看那赵官人,恂恂儒雅。他为了冤屈事,心上十分放他不下。既是有了盘费,何难走一遭?”又对蕙娘道:“只是你母亲在家,无人照顾。你该常时看看。”
蕙娘道:“这个自然,不消挂念。那赵家的书,也看他伶仃孤苦,千万与他寄到了,须是亲手付他才好。”
爱泉道:“到那里自然当面与他,况且还有些衣服银子,难道与别人不成?”
蕙娘心中甚喜,待父亲出了门,便往王家府内回覆小姐。
一至房中,玉环与绛英携手问道:“书曾寄去否?”
蕙娘道:“信倒寄得确当。”便述父亲看儿子一番话。
两位小姐道:“都亏了你,我两人后日有些成就,尽是你之力。总是苦乐同受的。只不知赵郎在京,怎么样了?”
却说两位小姐,一个蕙娘,好好的住在家中,打做一团,恋做一块,专待赵云客回来。共成大举以前,三人画个相思图,以后三人做个团圆会,岂非美事?不想天缘难合,还有些磨折在后边,未审遇合如何?看到后回便见。
评:孙蕙娘触处藏机,不惟自全,又能为人帮助,真云客一大功臣也。书辞对偶精工,诗句函情秀丽,当与贾云华集唐并传。恩情意深长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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