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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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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风色悚然一惊。

虽说对“降界续办否”,羽羊神并未正面答复,但连其他三位羽羊神都被迫在“现实”中分胜负,对照今夜这轮鱼死网破的氛围,往后恐难再有降界。

没有了将奇宫诸人运出龙庭山的必要,羽羊神又无意再纠结潜鳞社,冰无叶于他,岂非失去利用的价值?

果然冰无叶安静片刻,才点头道:“原来今夜有逼命之危的不是竹虎辵兔,而是我。”羽羊神笑道:“所以说,你的解释很重要。虽然木字部也就剩我俩了,姑念同门之谊,似应相亲相爱为好,可咱们是血甲门啊,相爱相杀更合适。”

——血甲门!

冰无叶……竟是血甲门之人!

这……怎么可能?应风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无音那厮名不符实,错信奸人是毫不意外,但“四灵之首”应无用乃奇宫四百年来绝无仅有的英主,武功智谋冠绝天下,诸脉皆服;冰无叶是少数经他认可的至交知己,岂能是武林至恶血甲门的暗桩?

(这、这定是弄错了,或有什么隐情……)他没有为冰无叶盲目辩护的必要,他甚至不喜欢这人。但此事关乎应无用识人之明,打击的是他最崇拜,也是自有指剑奇宫以来、最受阳山九脉推崇的宫主,损伤的是鳞族的无上骄傲,唯有此节应风色无法接受。

“我不是血甲门人,你才是。”(看精彩成人小说上《成人小说网》:https://)

幸冰无叶毫不动摇,语气虽是轻描淡写,却无半分犹豫,几令青年忘记身处险境,鼓掌为他喝起采来。“我乃幽明峪之人,五岁上山至今,从无一刻不是奇宫弟子。你不过是拿我杀了萧寒垒的证据,威胁我就范罢了,再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也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果然是这样!)虽说“杀了萧寒垒”听来也极不妙,但冰无叶这番说词掷地有声,应风色也就先不计较他何以对名义上的师父下毒手。毕竟烂师父多了去,其中说不定也有该死的。

却听羽羊神笑道:“你双亲俱是我血甲门木字部的传人,你名儿里的‘叶’字嵌有一木,恰是证明。可惜他二人遵从祖制,相互残杀而死,没半个能活下来对你说明来历,传授本门精神,致使落叶离根,也是无能得紧了,死也不冤。

“萧寒垒虽是土字部派入奇宫的暗桩,可惜资质太差,斗不过何物非那老王八蛋,约莫是想把你弄进去,将来两代联手,合斗一名垂垂老矣耄耋之人,夺回大权指日可待。料不到你小子可太会玩,搞捞什子无垢天女的,骚得不得了,还独力干掉了何物非,越看越讨厌,才把你和谢寒竞骗到栖亡谷,除掉两枚眼中钉。”

应风色听得心惊肉跳,微一思量,果然萧寒垒的“垒”字嵌得有土,羽羊神所说的木字部、土字部,似已此为号记。寒字辈不比无字辈,整整一代都没能掌握权柄,被血甲门渗透的可能性确实是高过精英辈出的无字辈。

只听冰无叶接口:“当日蒙你搭救,我是十分感激的,也遵守约定未向任何人透露,不料多年之后,会被当作把柄来要胁。我不奢望邪派七玄讲什么江湖道义,但血甲门的品味格局就你这样,我一生都不会是血甲门人。”

羽羊神笑道:“你这就跳过了我把土字部的研究材料和器械交给你,让你尽情钻研,全无藏私的好意,还说不是血甲之传?本门奶大的都不敢忒没良心。

“痛快承认不好么?世间碌碌,于你我眼中不过肉块而已,饥餐饱娱,除此无他,指剑奇宫弟子可不能这么活。还是你被独孤寂打残,成了半个废人后,才想到行善积德,从现世预支一份好报?

“哎,都说了让你解释,怎都是我再发牢骚?辰光有限,若不能好生说服我,今夜,水豕怕是要头一个退出游戏啦。”

(糟糕!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应风色不由得替冰无叶担心起来。诸长老中,魏无音是对冰无叶武功恢复的程度,掌握最清楚的一个,虽未向应风色透露口风,从他每回探望过冰无叶的脸色也能猜到不甚乐观。是以鹿希色尽管忌惮“主人”,应风色一向不怎么担心。

如今想来,给竹虎、辵兔的那两封蜡书,其真正的目的是要支开二人,以免灭口时横生枝节,乃至走脱了冰无叶。

冰无叶却十分从容,淡淡说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杀了燕无楼,就得自负后果,旁人无法总为你的任性胡闹负责。若没有别的事,就此别过。”

羽羊神笑道:“你也太不给我面子啦,说走便走,当我是泥塑木雕么?”尾音扬起,罕见透出一股毫不遮掩的嚣狂险恶。

冰无叶举起拢在袖中的左手,掌中掠过一抹莹碧,远看像是小召羊瓶,却没有瓶子的形状,就是一方嵌有无数精密细纹、鼻烟壶似的长方绿水精。

“好戏来啦。”羽羊神兴奋地搓着手,像获准拆开礼物的屁孩,忍不住又叫又跳,就算刻意矫作,那股荒谬疯狂之感仍教人头皮发麻。“各位观众!究竟水豕备了什么样的杀手锏,来挡掉这回的死劫呢?啊啊啊啊啊,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我猜了好久全无头绪,这种既懊恼又兴奋的感觉,像极了爱情!好的废话不多说,咱们这就来揭晓答案——”

“以你能理解的比喻,姑且称它为‘巨召羊瓶’罢。”

“是召羊系列么?嗯,的确,看着就像加强版的样子,好像挺厉害的。”羽羊神连连点头,忽然笑起来。“你虽然是降界的术法负责人,但依我对术法的粗浅认识,阵图没法缩在忒小的物件里,你若宣称此物能把我也弄昏,可真是把人当三岁小孩骗啦。”

冰无叶淡道:“这是召羊瓶的原型,影响的效能比大召羊瓶更加宽广,当然我不会说范围几何。作用则是完全相同的:使埋入九渊使者后脑‘风府穴’的两枚连心珠吸合于一处,令其昏厥;只要不解除磁吸,他们便决计不会苏醒过来。”

床底下的应风色闻言一凛:“原来……这就是使我们失去意识的方法!”忽想起颈后遭燕无楼以火丹灼伤时,随汗水体液滴入血泊的两枚小小金属薄片,肯定是埋在他风府穴内的磁珠,为火丹高热熔成铁汁,竟而从颈后创口排出体外。

故击碎小召羊瓶后,只有他并未失去知觉,才能拖着伤躯逃出主屋,一路撑到施展《夺舍大法》为止,不禁暗叫“侥幸”。这连串巧合只要缺得一环,他绝不能逃出生天,以眼下的奇诡形式得到第二次的人生。

羽羊神自承不谙此道,但他对术法的理解是正确的。布下能对人体产生作用的阵图,无论是阵基、生源,乃至咒式结构的刻划等,都需要一定的量体,绝不能缩小到一只鼻烟壶上。就算虚张声势,这谎也扯得太劣,全无威吓的效果。

“……弄昏使者么?”连羽羊神都“嗤”的一声笑出来,无奈摊手。

“但他们此刻还在呼呼大睡哩,昏上加昏,是不是还是个‘昏’字?”

“是一个‘死’字。”冰无叶怡然道:“都说是巨召羊瓶,自然不同。其咒能使磁珠持续吸合,便作一处,吸力仍不断增幅,而生高热,最终爆成铁汁,从风府穴炸出……若你那绕过潜鳞社的绝妙法子,是寄托在使者身上,可就不妙得紧了。”

“……且慢!”羽羊神半步而止,似恐冰无叶催发咒令,干笑两声:“你所展现的聪明才智,就是最好的解释,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继续同你合作啊。行了,我们都回去歇息,早睡早起身体好。”不知是不是应风色想多了,总觉他的声音有点僵。

冰无叶轻晃水精,映于地面的绿辉中红芒骤亮,明明灭灭,煞是好看。

“该不会……”羽羊神声音都变了,嘶哑得像是铁砂磨地。

“我估应有盏茶的工夫,能赶在铁汁爆脑前,把连心珠从风府穴挖出。只是这样一来,受创的穴道受不住二度埋珠,你对这个‘绝妙法子’的宰制,可得要多花点心思。”

“你————!”羽羊神身形微动,冰无叶先一步飘退,前者偷袭无门,未敢径进,嘿的一声:“停掉它,我拿证据同你交换。从此各桥各路,渺不相涉。你看如何?”

退远的冰无叶漠然回望,连身形都有些朦胧起来,宛若月晕。“你不会把证据带着身上的。时限逾半,还要继续聊么?我是无所谓。”

“可恶……住手!”羽羊神挥拳咆哮,混杂着难以分辨的呼噜声,如人化兽,已然笑之不出。“你打算杀了所有使者么?他们全是你奇宫之人!你……怎知我没在你那千娇百媚的小黄雀身上,安了另一副连心珠?”

冰无叶笑起来。“所以我让她走了呀。我说了,旁人无法总为你的胡闹负责,万一使者死净,就当是教训罢。我也是有备而来的。”

“你知这事没完。”羽羊神怒极反笑。

“用老方法联系罢。”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是啊,有谁真能走得了呢?”拔地而起,轻飘飘掠上树顶,几个起落间便即不见;虽似飘逸,内力与身法明显是不如梁燕贞和竹虎的。

“王八……王八蛋!”羽羊神低声咒骂,正欲奔往主屋,倏忽止步,恍然击掌道:“不对……是这儿!”掠进邻厢。透过半圮的隔墙,应风色听他在家俱墙上一阵敲,很快便发现了夹层,摔掌劈开,伸臂捞出个人来;那结实粗壮的足胫以及熟悉的靴款裤脚,瞧得应风色眦目欲裂,怒火中烧。

(龙大……不,是龙方飓色那厮!)羽羊神单膝跪地,一把将龙方翻将过来,拨开胖子脑后发根,指尖贴着颈背一削,连着血肉箝出一缕炽芒,甩手打入墙中。砖墙冒出丝丝烟焦,红光转瞬消褪,留下炭戳似的黑点,只有在月光映照时,才回映出些许流彩辉虹。

磁珠不但没有爆成铁水,反有降温迹象,代表咒令已然远去,使者们总算摆脱死亡的阴影。

冰无叶料中羽羊神意图,更抢先一步想到那“绕过潜鳞社的好法子”,算准龙方必不可缺,梁燕贞与那侍女前脚才刚出房门,他就把龙方飓色藏进暗格,备好了脱身的后手。

比起算无遗策,应风色更佩服此人的澄明果决。

冰无叶以山上人自居,羽羊神能要胁他就范的,只有弑师的证据而已。适才羽羊神在最狼狈时,曾亮出这手底牌,如今细想,十有八九是声东击西之计,意图扰其心绪,伺机夺下绿精,谁知冰无叶不为所动。

若易地而处,就算明知有诈,怎么也会想看一看那物事,因此遭羽羊神翻盘,落得凄惨收场也未可知。奚长老逝世后,应风色已许久不曾这么佩服过一个人了,冰无叶的表现简直无懈可击,此人之前,竟连羽羊神也讨不了好;这俩妖怪能“合作”忒久,当中就没什么是侥幸或运气。

而幽明峪不以术法见长,降界中所现、疑似术法的效果,又不全是奇宫系统所出,冰无叶若一手包办了幽穷降界的术法,显有他派之传承,这点也是要调查清楚的。

然而,羽羊神和龙方飓色那厢还没完事,攫取了应风色的全副注意力:取珠之后,龙方并未苏醒,身子抽搐、口吐白沫,间或发出痛苦的呜呜低吟,犹如癫痫发作。羽羊神连换数种手法,为他推血过宫,其中泰半是应风色不曾见过、甚至毫无头绪的,仍难以救醒龙方。

“啊啊混账……麻烦死了!”头戴羊角盔的黑衣怪客“啧”的一声,似是封了龙方的穴道,单手提着他的背心越过圮墙,连腰都懒得弯,连推带踹的把龙方飓色塞到床底下。

应风色瞠目结舌,脑袋一片空白,就看双目紧闭、如同死了一般的龙方被推到面前,不及生出“糟糕要被发现了”的念头,羽羊神的夜行靴已飞离视界,泼喇喇的衣袂劲风倏忽远去,仿佛巨蝠展翼。

他的心都快从口中弹撞而出,撞得胸肋隐隐作痛;最先回神的,居然一股引人发噱的奇异谬感。亲手杀死他的那人,被弄得半死不活,塞在他的尸体和新身体之间,三人正好排成了“死”、“半死”、“还能再死”的递进顺序——或反过来也行。

这怎么可能不是个带着满满恶意的烂玩笑?

应风色集中心神,一点、一点地挪动指头,希望在羽羊神回来之前,以意志贯通臂膀,摸着一片碎木之类的物事,捅入龙方飓色的喉头或太阳穴。要不柔软的眼球也行。

仇恨果然是最强的驱力,仿佛回应着熊熊燃烧的恨火,韩雪色的身体逐渐动起来,指掌、腕肘、肩膀……乃至大半边身子,空洞无主的容器终于接受了他,将漂浮其上的意识盛接起来,使之渗入百骸各处。

最先恢复的永远是痛楚。随身体知觉次第就位,应风色顿觉口中焦苦如焚,床底污浊的空气混着血肉腥臭,塞得胸臆里闷郁如窒,同溺水差不了多少,连咳都咳不出,浑身各处火辣辣地疼,却无法具体辨别疼痛的部位,应是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血脉淤塞所造成的酸麻。

韩雪色的身体异常虚弱。虽说他已有大半天未进食水,但毛族身底强横,再饿个三两天也不该瘫软成这样,应风色在夹层中将他弄醒时,韩雪色看似并无异状,还是生龙活虎的,若非期间遭人下药,只能认为是神识封禁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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