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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兄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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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笑道:“好,不愧是唐门后代!”笑声中,招数一变,中宫直进,比此前竟又刚猛几分。

然而南宫星此刻已经看出,与他类似,武烈所学极杂。

杂,则不精。

同样不精,但他自幼经姨娘和亲娘的医毒两道协力用药,又有师父亲传阴阳隔心诀夯实根基,内功可不知要胜出多少。

担心切磋之中对方可能突施冷箭,吸取了当初柳悲歌的教训,南宫星单足后撤,沉声低喝,周身内力转瞬间流转变化,由阴至阳,手臂筋肉坟起,一招落日神拳劈面打去。

武烈明显吃了一惊,双臂抬起一封硬挡。

砰的一声,他双臂衣袖被刚烈真气震碎,如彩蝶舞动四散纷飞。

他也被震得向后连退数步,双眼一瞪,笑道:“好,要得就是动真格。你内力霸道,别怪我用兵器。”

话音未落,他呛的一声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一挺刺来。

这剑势迅疾狠辣,浑然不似王公贵胄家中会教授的武功,倒比寻常江湖人的杀气还要重些。

南宫星早已习惯空手对白刃,落日神拳也并不畏惧什么剑法,刚猛真气运在双臂,当的一声先将长剑震开,错步上前一拳打出,带起罡风犹如利刃。

被这么一拳打中,比中剑好不出多少,武烈急忙回剑自救,反撩南宫星肩头。

南宫星低喝一声,功力外放,突前进击。

嘭!

一声闷响,武烈回封胸膛的左手如遭锤击,右手长剑都拿捏不稳,被南宫星真气震开,喉头一甜,脚下离地寸许,向后飘开数尺,腿窝一软险些立足不住。

他急忙长吸口气,压下翻涌气血,笑道:“不愧是如意楼少主,阴阳转换好生厉害。”

“阴是阴,阳是阳,不过能自如转换而已,有什么厉害。”旁边突然传来一句不屑评判,音声慵懒酥柔,一听便知,四公子身边那位轻罗,到了。

武烈收剑回鞘,“哟,那你说说,什么才厉害?”

“自然是阴阳融合,不分彼此,随心所欲。”轻罗从花园走出,仍穿着宫装长裙,头饰繁复,若不是口中所说与曾经所见,分明更像是个将要奔赴王公盛宴的美妇。

她并非空口白话,樱唇开合同时,那双柔白手掌从流水般的衣袖中斜斜一探,将地上两片落叶凭空吸起。

旋即,就见她十指轮拨,如在弹奏无形之琴,那两片落叶飘在掌下尺许,悬空不住转动,就在南宫星与武烈眼前,两片叶子从中分开两半,一半渐渐结上一层寒霜,一半渐渐冒出青烟,左右四半,对应位置还两两相反,简直像是在变戏法一样。

转眼间,左下右上两个半片火星一跳,焦黑燃起,左上右下两个半片覆霜碎裂,纷扬洒落。

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绝技露罢,轻罗皓腕一转,提起曳地长裙,款款走过武烈玉南宫星中间,娇笑道:“这次可记住了,什么才叫厉害。今后,可莫要再打四公子的主意,否则,四公子心慈手软,我可是最毒的妇人心。”

南宫星心中暗暗一惊,自忖莫非母亲就是去找轻罗试探深浅,被误会要对四公子不利而落败被捉?

轻罗这手功夫的确配得上她所说的阴阳融合随心所欲,他仔细回想,即便是认识的前辈中,能与她匹敌的也超不过一手之数,而且,胜败犹未可知。唐月依若是正面与她交战,胜算绝到不了二成。

可他一眼望去,武烈的眼神也变得颇为复杂,像是被震慑到的样子。

南宫星等轻罗走远,轻笑一声,主动道:“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武烈冷哼一声,道:“你一介江湖草莽,能对我四哥有什么威胁?自然是说给我听的。这女人功夫深不可测,还长得挺美,看来艳福,我也比不过我四哥。他娘的!”

他愤愤骂了一句,瞪眼看向南宫星,“你喝酒么?”

南宫星本打算与唐远秋共饮一杯,但想到唐炫就在那边,不禁有些头痛,便笑道:“不爱喝,但也从未醉过。”

“去我住处喝一杯?”

“不必带谁的话。”

“带你奶奶的腿。”武烈笑骂一句,“我就是请你喝花酒,也不必你自带娘们啊。走不走?”

“走。”

南宫星并不太相信酒后吐真言那一套。

但凡有些内功底子的,想要不喝醉实在是太过容易,而且,喝醉了也不说真话,他爹就擅长得很。

所以他并不觉得和武烈喝酒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答应下来,单纯是觉得有趣。

如果武烈并非镇南王府的公子,也并未卷入到此次事件之中,他兴许还会努力尝试交个朋友。

可惜,如今他们只能坐在一起,单纯地喝酒。

唐门原本为公子安排着伺候的奴婢,武烈这种风流小哥,当然要了两位侍寝陪酒。

但罗傲将她们的脸也毁了。

这想必就是武烈当众给他那一耳光的原因。

那两个婢子还在,只是都将长发散了半边,挡住了受伤面颊,为他们倒酒的时候,也都在强忍着泪。

几杯下肚,武烈将手伸进身边那个奴婢发丝之间,轻柔抚摸着内里伤疤,柔声道:“你们放心,本公子说了会为你们出这口气,就一定做到。那一耳光,算是定金。”

“奴婢不敢。”那丫鬟急忙低头,颤声道,“奴婢只是想着能伺候好公子而已。”

南宫星略一抬眼,轻声道:“小公子难不成还要杀了罗傲么?”

“一条乱咬人的狗,杀便杀了,有何不可?”

“可二公子如今不信玉若嫣,追查文曲与天道之事,还要仰仗罗傲指挥。”

武烈冷笑道:“你们江湖不是人才济济么,少了个罗屠夫,就只能吃带毛猪?”

南宫星淡淡道:“我自然是不想吃罗屠夫的猪,可如今这里最大的,不是你二哥么。长幼有序,你也没办法不是。”

武烈的神情变得微妙几分,端起酒杯缓缓灌下,哈哈一笑,道:“家里兄弟哪个不知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谁还真当回事不成?你不必费那力气试探套话,我们兄弟放着王府的好日子不过,跑来这江湖草莽的地盘,你真当是来给大哥报仇的么?”

南宫星静静喝下一杯,没有开口。

武烈知道本该只有天道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南宫星不信他与天道会毫无干系。

可具体到什么程度,南宫星完全摸不到头绪。

索性就只是喝酒。

空坛子撤下去六个,月亮渐渐上了树梢,二公子的部下,终于过来传话,请武烈过去见面。

“要一起去么?”武烈拨开头发,往身边丫鬟伤疤上亲了一口,拿起酒杯喂她喝下,笑问南宫星。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可二公子并未传我。”

“我带你去,不必他传。”武烈站起,看似醉意上头,双眸却清亮澄澈,看来再灌三坛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那我便跟你走一趟。”

大概是为了管理查案事宜方便,二公子武平搬去了唐远书平日处理门派事务的院子,距离其他几个兄弟的住处都不太远。

南宫星跟着武烈进去,一眼就看到四公子武瑾也在屋中,靠着软榻,脚边放着半圈暖炉,轻罗依旧如靠垫一样环抱他护在身后,明眸流转,暗含警告地瞥了南宫星一眼。

武平看见南宫星,并未有多意外,淡淡道:“你也来了,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南宫星环视一圈,除了三位公子,门主唐远书与夫人也在,唐行泽与另一个年轻人随侍在侧。

那人南宫星此前并未见过,看上去相貌平平,和和气气,脸颊笑纹颇深,一望便心生亲切。

玉若嫣站在武平身后,面无表情,身上依旧没有带着兵器,星眸暗淡,好似珍珠蒙尘,失却光华,令人心疼。

他大致打量过屋内格局,拱手躬身,朗声道:“草民鲁莽,不请自来,多谢公子海涵。”

武烈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靠,拍拍身边座位,眼睛一翻,道:“我带你来的,不必别人海涵。坐。”

此前素有传言说镇南王五子性情顽劣,由此看来,倒也未必都是伪装。南宫星看一眼武平,见他并未发作,便顺势落座。

厅堂内一时间无人说话,随着诡异的静谧,无形的压力如雾弥漫,笼罩在各人心头。

南宫星仔细观察,深思熟虑,收起肚子里的话,也跟着一起当上了闷葫芦。

等垂发遮面的丫鬟上来换了一轮热茶,武烈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声道:“二哥,你瞧见了么,刚才给你端茶倒水的姑娘,好好的脸,就这么挨了一刀。”

武平轻声道:“我自然也是心痛的。只不过此事,怪不到我,也怪不到罗傲头上。”

“哈,”武烈一拍扶手,道,“那要怪谁?怪那把刀么?”

武平长叹口气,道:“罪魁祸首,自然是借大家为掩护藏身的文曲。五弟,若是有祸害王府的极其危险之徒隐藏在一批下人中,一时间分辨不出,为了王府安危,你会如何做?”

“都轰出去,卖往别家。”

“可那恶徒一旦得到自由,便会酿成大祸。”

“那就都关起来,扔进地牢养着。”

“几百号人,养不起。”

武烈面上一红,大声道:“那你就要都杀了么?父王治军令行禁止,治民宽厚仁和,镇南王府统领西南五、六十年,几时有过草菅人命的恶名!”

武平淡淡道:“罗傲并未滥杀一人,如何能叫草菅人命?此事的确对无辜下民颇有损伤,我已发函请示父王,在原本一人十两的补偿上,另加明珠一颗,就从我今年诞辰父王的贺礼中取用。”

“哼,”武烈不屑道,“财帛动人心,最后还是这套。”

“你要的公道保障不了他们今后的生活。”武平耐心十足,缓缓道,“我已告知罗傲,余下弟子不必再用这种极端手段,玉若嫣说得对,文曲的范围,就在这些下人之中。”

武烈一挑眉,道:“那你们岂不是应该找出来了?下人的脸都已经划过了,那两个易容的,哪个是文曲啊?”

“都不是。”武平摇头道,“那两个易容被揭破的,趁人不备,吃了一口脸上的肉胶,服毒自尽了。”

不等武烈瞪眼发作,他马上又道:“但南宫少侠既然带来了好帮手,就从嫌疑最大的人开始,一个个清查过去吧。此次收缴的乱心灯分量很足,我相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武烈就像存心抬杠一样,当即搬出了罗傲的观点,“可谁能保证那个帮手就不会出问题?”

武平看向南宫星,微笑道:“南宫少侠,你愿为你的帮手担保么?”

南宫星还未开口,武瑾却在旁道:“二哥,我相信小星不会看错人,不如,我来为他找的帮手担保吧。”

武平眼中笑意更盛,柔声道:“没想到,四弟也和南宫少侠有几分交情。”

“不过一面之缘。”武瑾靠在轻罗身上,浑不在意周遭目光一样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大腿,懒懒道,“但若没有他卖力洗脱玉若嫣的嫌疑,此案如今已经结办,玉若嫣也早就含冤而死。若说这诺大唐门的可用之人里,有谁绝对不可能跟文曲合作,那便只有他了。”

武烈冷笑道:“四哥这意思,玉若嫣也不可信咯?”

“三哥中毒中得蹊跷,显见此次的幕后黑手,仍在对玉若嫣有所图谋。既然如此,让她适当避嫌,也是为了她好。”武瑾半垂眼帘,道,“难道,五弟更愿意玉若嫣以身涉险么?”

南宫星揉揉眉心,只觉这兄弟三个每一句都话里有话,可又完全摸不清其中头绪,心中烦躁无比。

“南宫少侠,我们兄弟之间意见不一是常有的事。”武平看向他,柔声道,“你不必挂心这些,只要确认,你找的帮手可用,那么,我明日便让罗傲安排,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应该趁早找出文曲才好。”

南宫星原本并不想让霍瑶瑶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可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一旦后撤,罗傲必定不会再给他介入此案的机会。

“好,我明日便带着帮手,全力清查疑犯。”

“如此甚好。”武平微笑道,“那,南宫少侠,时候不早,你就先去和帮手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吧。我们兄弟与门主,还有些话要说。玉若嫣,劳驾你送送南宫少侠。”

“是。”玉若嫣略一颔首,快步走向门外。

武烈还想抗议,但一眼看向武瑾,不知发现了什么,略一皱眉,没再作声。

南宫星跟着玉若嫣离开,心里虽又不甘,可转念一想,王府兄弟之间暗流涌动,四公子有轻罗这样的怪物在旁都不敢轻举妄动,足见水深。他还是切忌贪心,专心将文曲这个关键找出为妙。

路上他有意向玉若嫣攀谈几句,可她兴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起当初上山在地牢中见到的时候还要萎靡不振。

南宫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玉捕头,我下山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像是失了魂一样?难道……你又中了什么心劫?”

玉若嫣摇了摇头,直到快将南宫星送回住处,才轻声道:“我不清楚。南宫,我与她擦肩而过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很累,你……容我歇歇吧。”

南宫星一凛,扭身道:“你是说素锦么?”

玉若嫣没有回答,她步履匆匆,转眼,修长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唐门曲折崎岖的夜路尽头。

南宫星长叹口气,回到客居厢房。理所当然,他推门进了唐昕特地没回家也要过来陪他的那间卧室。

不料,霍瑶瑶也在里面。

他正要以为唐昕今晚疲倦准备让霍瑶瑶出来递补协力,就听外面传来唐醉晚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南宫公子,是你回来了么?”

“是我,怎么了?”

“你说要跟伯父喝酒,我特地将他请来了。”

南宫星开门,缝隙间,露出了唐醉晚黑漆漆的双眸。

她的眼睛,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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