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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政治是一盘大棋,步步为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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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解释说,我们要在这里执行公务,必需向杨泰丰厅长通报。听说杨厅长陪着赵书记和罗书记在这里,所以,我们赶过来了。

唐小舟不能让他们进去打扰赵德良,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杨厅长叫出来。

杨泰丰出去不久,将两名检察官带进了休息室。杨泰丰走到赵德良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德良看了看那两名检察官,又弯过身,对罗先晖耳语了几句。罗先晖显然很惊讶,问章政,证据确凿吗?

章政看了看罗先晖,又看了看另外两位领导,说,逮捕证是检委会签署的。

赵德良说,检察院有独立执法权,你们按照程序去办吧。

此话一出,罗先晖不好再说什么了。从程序上说,罗先晖是政法委书记,公检法都是他的权力范围。检察院反贪局立案侦查一名市公安局长,或者检委会决定实施逮捕,都很正常。如果这一切实施前后,并没有告之他而是告之了赵德良,越位了,不正常了。此次反黑,是公安和武警配合行动,一直没有见过检察院的身影,现在突然出现一些检察官,连唐小舟都认定,此事定然有个人在背后协调。毫无疑问,公安厅长杨泰丰不具备这样的职权。如果严格按照程序,这件事应该由罗先晖来做。显然,眼下这件事,越过了罗先晖,直接由赵德良协调了。而在表面上,又进行了一番弥补。章政等人,显然是来请示赵德良的,可他们不能这样干,否则罗先晖会彻底和赵德良翻脸。他们借口到公安部门来办案,要知会公安主官,理由很充分。如果没有赵德良在场,杨泰丰先向罗先晖汇报,现在只好先向赵德良汇报,同样没有程序问题。但即使如此,赵德良如果不表态,罗先晖仍然可以横插一杠子,毕竟这是他的自留地嘛。赵德良装得漫不经心,说,公检法有独立执法权。意思明确了,这事你们别找我这个省委书记,应该找政法委书记。可政法委书记能怎么办?说,你们不能执行?书记已经说了公检法有独立执法权,你武断地阻止,没有理由了。

由这件小事,唐小舟看明白了一件事,扫黑第一阶段失败,赵德良一定很仔细地总结过失败的原因,这个原因,并不是别的,而是某几个人在背后搞了鬼。而这几个有可能搞鬼的人中,罗先晖的名字,恐怕会排在很前面。

两名检察官听了赵德良的话,向他们敬礼,退了出去。随后,从另几辆车子上,下来十几名检察官,他们排成两队,由刚才进入休息室的两名检察官分别领了,向餐厅走去。

晚宴的规定时间是六点开始,现在已经过了六点钟,所有的公安局长早已经就位,正在议论为什么还不开始,见突然进来两队检察官,顿时感到不爽。公安和检察一直存在矛盾,这是由最初的程序设计决定的,根本不可改变。检察院的一项重要职能,就是对公安所办的每一案件进行复核,然后提起公诉。这样一道程序,便有了对公安办案程序的监督意义,对于那些程序有明显瑕疵的案件,检察院有权打回票。公安局却对检察院无能为力,彼此间便难免摩擦,几十年积累下来,这两个机构,便有了积怨。现在全省的公安局长在这里举行晚宴,这些检察官却闯了进来,有些公安局长,心里自然不痛快。

两队检察官走到了餐厅的正中间,停在一张桌子前,形成了一种局面,将这张桌子包围了。对此,有些公安局长已经愤怒,开始骂骂咧咧。检察官们自然知道公安局长有些情绪,却不管不顾。章政向前跨出半步,站到孟庆西的面前,问道,你就是孟庆西?

孟庆西多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表面上还强装镇定,说,我是,你是谁,有什么事?

章政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江南省人民检察院的章政,我奉命执行对你的逮捕。说着,章政从腋下那只黑包里抽出一张纸。

孟庆西当即叫道,什么?逮捕我?凭什么?

章政挥了挥手里的逮捕证,冷冷地说,请签字吧。

孟庆西猛地将餐桌一拍,说,扯蛋,什么逮捕证?拿来给老子看看。说着,便要上前抢逮捕证。

章政早有准备,向后退了一步,他身边的几名检察官,立即上前,抓住孟庆西,将他按倒。

作为市公安局长,在圈子里,孟庆西有几个铁杆哥们儿。他们平常原本就不太把检察官放在眼里,现在又见检察院跑到全省几百名公安局长堆里抓人,心中恼火,想为孟庆西出头,有人大叫,谁他妈吃了豹子胆,敢跑到公安厅来抓人。其他人跟着起哄。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市县公安局长,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是霸王,可这是在省里,来的是省高检的检察官。自己真在这里闹出什么事,那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自找麻烦。他们最多也就吼一嗓子,绝对不敢有任何动作。

杨泰丰陪着赵德良以及罗先晖恰在此时进来,见状,大声地说,干什么?反啦?

公安局长们见厅长和省委书记等过来了,自然不敢再有任何情绪表露。孟庆西估计和杨泰丰还有些交情,见杨泰丰等几从侧门进来,正准备走向正中的那张餐桌,便带着一种类似哭腔的腔调大声地喊,杨厅长,救我。

杨泰丰陪着赵德良等从侧门进来,已经到了正中间空出的那张桌旁,听到孟庆西的话,杨泰丰停下来,向中间张望。赵德良似乎没听见一般,在正中坐下来。并且主动叫罗先晖坐下来。

孟庆西一直在大叫,并且不肯和检察官配合。杨泰丰不得不处理一下,便走到孟庆西那桌前面停下来,说,我倒是很想救你。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能够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是公安局长,懂得法律,你好自为之吧。说过之后,转身而去。

孟庆西意识到自己麻烦了,却又不甘心,大声地叫,这是政治迫害,我要控告。

检察官们继续自己的工作,给孟庆西戴上手铐,再抓住他的手,要求他在逮捕证上签字。孟庆西拼命挣扎,大吵大闹,拒绝签字。手铐的内侧是齿状的,越挣扎铐得越紧,由于孟庆西的闹,手铐已经扣进了他的肉,很快便开始流血。孟庆西不管不顾,仍然大闹着,且大声地叫着罗先晖的名字,希望罗先晖能够帮自己。

唐小舟早就听说,孟庆西之所以胆大妄为,就因为他的伯乐是罗先晖和宗盛瑶。或许,他以为罗先晖一定会出面保自己吧,所以,大声地向罗先晖表达。罗先晖已经坐到了赵德良身边,听到孟庆西的大叫,十分尴尬。杨泰丰已经转身返回席位,听到孟庆西大闹,又踅回来,对检察官们说,先把他带走吧。

检察官们得令,将孟庆西夹了,向外走去。孟庆西仍然不甘心,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说,罗书记,我冤枉啊,罗书记,你一定要救我啊。

事后很多人分析,此举属于杀鸡儆猴,目的是要让全省的公安局长有所敬畏。唐小舟也想到,将逮捕孟庆西安排在这样一个场合,应该是赵德良有意为之,这是他立威的手段。

这次反黑行动中落马的,自然不仅仅孟庆西,还有几十名处级以上官员。

赵德良决定采取反黑行动之时,曾说过让江南人民过一个干净的国庆节,而真正干净的,是一年以后的春节。唐小舟以为,这次大扫黑,赵德良大获全胜,彻底稳定了江南省政局。却没料到,按下葫芦浮起瓢,不经意间,看似牢固的政治大堤,竟然一下子溃开两道大缺口。

过了好一会儿,赵德良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具体情况,唐小舟并不完全清楚,容易向他报告的时候,他仅仅只听了个大概,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来向赵德良通报。他说,具体细节还没有落实,基本情况是,孟庆西在看守所里自残,看守所不得不将他送到医院救治。有一伙人事先等在医院,等看守所的车一到,劫走了孟庆西。

唐小舟以为,赵德良会下达什么命令,因此在他身边等着。但是,赵德良再次将身子往后一靠,陷入了沉默。和刚才不同的是,他没有闭上眼睛,目光盯着窗外的某一处,似乎是在看风景,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唐小舟明白了,无论是游杰生病还是孟庆西被劫走,都属于突发性大事,赵德良需要充分思考。

他悄悄地站起来,弓着身子,离开赵德良身边,回到后排的位子上。刚刚坐下,政法委有电话进来,同样是通报此事。唐小舟接电话的时候,余丹鸿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待他接完电话,便问,赵书记已经知道了?

唐小舟说,知道了。

余丹鸿说,公安厅怎么搞的,闹出这么大件事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唐小舟想,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让人省心的,恐怕不是省公安厅,而是另有其人。整个事件看上去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是在按照计划走,背后如果没有高人,谁都不信。而这个高人,到底只是想把孟庆西捞出去,还是另有目的?这才是整件事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路途有几个小时,余丹鸿虽然在唐小舟身边坐了半天,却没有再说话,赵德良没有睡觉,一直都深沉着,这一路上,显得异常沉闷。直到下车时,赵德良才说了一句话。他对唐小舟说,小舟,你辛苦一下,去一趟公安厅吧。

唐小舟等待赵德良更进一步指示,但是没有,他已经转向余丹鸿,吩咐余丹鸿派人去北京看望游杰。

没有更进一步指示,唐小舟只好自主行动,给容易打了一个电话,了解相关情况。

容易说,事件发生后,政法委和省公安厅极其重视,政法委书记罗先晖亲自指挥,调集省市刑侦以及特警中的精兵强将,由政法委安排一间办公室,组成了专案组。目前,专案组已经到位,今晚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唐小舟问,案情分析会,你会参加吗?

容易说,这类会议,通常是分管刑侦的副厅长参加,这次的案情重大,政法委书记罗先晖同志亲自参会,所以,杨厅长也会参加。公安厅政治部通常不会过问具体的业务工作,因此不会参加。

政治部属于政工部门,而不属于业务部门,自然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唐小舟想,假若自己带着容易一起去参加,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官场暗示,便对容易说,要不,你准备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听一听吧。

商量之后,唐小舟在街边吃了点东西,恰好容易的车子过来,接了他,一起去政法委。

政法委在省委有一幢大楼,三楼的大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他们两人直接走了进去。会议早已经开始,因为他们两人的到来,会议中断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主位上坐了三个人,当中是罗先晖,两边分别是政法委的一位副书记和公安厅长杨泰丰。唐小舟进去时,三个人同时站起来,罗先晖请唐小舟到前面去坐,唐小舟连忙摆手。罗先晖一再邀请,唐小舟坚持不肯坐过去。

会议继续,由刑警总队长雷吾他介绍案情。

对孟庆西的逮捕是检察院反贪局执行的,有关案件的归属权在检察院。为了更进一步查明案情,尤其是查清与孟庆西案有牵连的其他公安干警的涉案情况,公安部门也同时成立了专案组,这个专案组是由公安厅委托雷江市公安局成立的。对孟庆西执行逮捕后,关押在江南省第一看守所。最初,考虑到孟庆西的情况特殊,将他单独关押,后来,孟庆西说一个人太孤单,强烈要求进集体号,看守所认真研究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孟庆西在看守所关押了三个多月,除了审讯方面不肯和专案组配合,在看守所却安分守纪,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昨天是大年三十,看守所加餐。虽说是加餐,也只是在平常伙食中加了一道肉菜,并没有加进多余的餐具。半夜时,孟庆西叫腹痛。

同监人员叫来看守。看守进去查看,见孟庆西在地方打滚,并且大声地喊叫,身上出了很多汗,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问其他人,他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孟庆西哼哼叽叽,问他,他说腹疼。大家说,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他说没事,忍一下就过去了。没过多久,他痛得在床上扭动,并且从床上滚到了地方。

看守叫来值班医生。医生对孟庆西例行检查,发现他的生命体征正常,认为他是装病,教育一番后离开。可孟庆西一直都在叫唤,折腾得整个狱室无法睡觉,同监人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叫来看守。看守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带进医务室。值班医生再次对他进行检查,给他吃了止痛药,他仍然叫腹痛。医生和看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吞服了什么东西自残,一再问他,他却不说。

一直闹到八点多钟,他才承认,自己吞下了一支餐叉。看守问他,餐叉从何而来,他不肯说,只求看守救救他,说当时只想自杀,没想到这种办法太痛苦了。现在,他不想死了,请看守救他,并且保证,救活他后,他保证主动坦白,再不隐瞒。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看守没法证实,只好向上请示。所长也不敢决定,分别向检察院和公安厅请示。孟庆西毕竟是个重要犯人,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不敢作主,只好层层上报,最后报到了政法委。罗先晖说,你们这些人真是不懂变通,他说吞了叉子就吞了叉子?送到医院去照个x光,不是一切都清楚了。

这么一折腾,到了九点多。看守所决定把他送到武警医院,为了保证安全,看守所派了六名警员护送。可是,他们将孟庆西从警车抬下来时,出事了,不知从哪里钻出一群人,似乎是因为医疗纠纷扯皮,打着标语,叫喊着还我儿子之类,又是哭又是闹的,一下子集中到了警车的周围。看守所的干警们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这群人围住了。

事后分析,那伙人可能使用了,他们在接近干警的同时,给干警们下了药。瞬息之间,干警们失去了抵抗力,等他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全都坐在警车上,却没有看到孟庆西,也没有看到那伙人。

雷他吾说,刑警队在事发后,前往武警医院调查,找到了几个当时在现场的目击者,据他们说,确实看到有一群人闹事,又是哭又是喊的,可能有一两百人。这些人,不像是从门口进来的,更像是原本就在周围,突然之间,一下子涌了出来。有那么十几分钟,一度显得有些乱,也不知乱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人要自杀,其他人制止。又像是有什么人打了起来。不过时间很短,也就一刻钟左右,那些人全都散了。许多人觉得奇怪,不明白那些人在干什么,像演戏一样。

可以肯定的是,孟庆西根本没有吞叉子,一切都是他的表演,否则,他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逃走。从整个事件可以看出,这是一次周密计划的行动,计划的第一部分,自然是孟庆西假装吞叉,看守所不得不将他送往医院检查。孟庆西当过公安局长,要进行这样的计划,以及表演吞叉,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是,无论是孟庆西还是外面接应的人,都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一是时间的选择,二是对送医地点的把握。

在外面接应孟庆西的人,不可能准确地把握在里面的孟庆西何时行动,以及行动后,看守所是否将其送医,或者将送往哪间医院。即使孟庆西知道,自己必然被送往医院检查,也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具体医院,外面接应者,也绝对不可能同时在几家医院埋伏人员。这两大要点说明,在看守所,孟庆西有一个联络人,这个人,能随时和外面互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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