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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彭清源聊大天,东一句西一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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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正德说,就算是亲兄弟,也要表达一点感情吧。请你一定接受我这点意思。说着,想抽出手逃走。

唐小舟不肯放手。他是真的不肯收这笔钱。一方面,他并不喜欢这种官场风气,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侯正德给余丹鸿送了钱,却又在自己这里说出来,难保他转过背,不将送钱给自己的事,对别人说起。

他说,正德兄,老兄啊,我是真诚地希望,同事之间,朋友之间,兄弟之间,有一种干净纯洁的东西,就像春天的风,能够吹得人扬眉吐气,神清气爽。如果没一点春天的风吹拂,整天刮沙尘暴,这个官场,也太混浊太无聊了。你说是吧?

侯正德仍然不肯收。他心里很清楚,官场就这么个风气,唐小舟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目前圣眷甚隆,日后前程无量。自己这时候在他身上投入,将来很可能获得巨大的回报。全省范围内,有多少人争着向他唐小舟献媚?都削尖了脑袋呢,自己近水楼台,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放过,就只能后悔一辈子了。

唐小舟见他执意不肯收回去,只好拿出了最后的刹手锏,对他说,你如果一定不肯收回去,我也没有办法。我只好明天交上去了。我们是兄弟,所以,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所有话都说在明处。我不希望这样做,大概你也不希望我走这一步吧。

侯正德只好收回来,并且说,唐处你真是。事后感谢,表达一点心意,你都不让。

唐小舟打开门,说,心领了。

谷瑞丹在背后说,侯处,没事常来玩。

关上门,谷瑞丹就说,你也真是,人家是真诚来感谢你的。你小心得太过头了吧。

唐小舟原本不想和她说话,实在有些忍不住,便说,就你精明。你不想想,他昨天晚上去了余丹鸿那里,今天就告诉了我。今天晚上到了我这里,明天还不定会告诉什么人。

谷瑞丹说,既然他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你应该离他远一点,值得你帮也需要你帮的人大把。

唐小舟没好气地说,是啊,值得我帮的人有大把,不值得我帮的人,也有大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值得你帮的人,你不能帮,但不值得你帮的人,虽然你不愿帮,却又不能不帮。比如说吧,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也也清楚呀。你早就觉得当我的老婆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也早就不把我当你老公看了。可我能怎么办?我不还得让你当我老婆?

谷瑞丹猛地一愣,当即便要发作,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小舟说,没什么意思,只是一个比喻。

谷瑞丹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唐小舟说,你错了,我不说你和谁有什么事,我只是说,其实,你早就已经不当你是我老婆了,这是事实,对不对?

谷瑞丹说,你说这话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当你不是我老公?我什么时候不想当你老婆?我是你的,你如果要,随时都可以,是你自己不行。

唐小舟知道这事说不清楚,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我现在累了,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说着,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以为她会在自己的后面咆哮,可也奇怪,她竟然忍住了,并没有发难。

她反而在外面说,我知道,你想激怒我,我不上你的当。

唐小舟选择的第一站是泸源市。

被调往泸源市指挥扫黑行动的,是雷江市公安局长蒋东培。省厅原本安排另一个市的公安局长到泸源,唐小舟考虑自己和蒋东培关系比较熟,他又是自己家乡的公安局长,且泸源市情况特殊,想暗中给蒋东培创造一次机会,便向杨泰丰建议换成了他。他没有说明这样调换的目的,杨泰丰也没有问,最终公布结果,蒋东培到了泸源。

蒋东培是武警出身,在武警部队时,便已经干到了正师。按照新的军衔制,正师只能授大校衔,不能授少将。同时,军衔又并不与职务并行,而与军龄相关。升了大校之后,到了年限,要么升少将,要么,就得转业。蒋东培升不上去了,只好打背包回家。以前,军转干部的安置,都对应着一个地方级别,正团职对应的是县处级,正师职,自然对应的就是正厅级。到了后来,军转干部越来越难以安置,级别也就越来越低,现在一个正团级干部转业,能给你一个正科级就不错了。当然,个别有很硬后台的,也可以安排正处。蒋东培回到雷江,别说正厅,副厅都捞不到,只给了他一个副局长职位,分管刑侦,副处级。

一般分管副局长,仅仅只是挂个名,关键时刻出面做一番指示,等到有荣誉的时候,再往自己怀里捞。蒋东培却是军人作风,干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他一竿子扎进了刑警队。

刑警队属于公安队伍中最为军事化的部门之一,又都是一些年轻人,刑警们喜欢这个副局长身上那股军人气,很快和他成为了朋友哥们儿。蒋东培来到刑警队,却并不瞎指挥,刑警队的日常工作,他基本不闻不问,只是抽出两个中队,专门破旧案、疑案、悬案。他将所有这类案件清理出来,分给这两个中队,要求这两个中队将案情上墙,每桩案子上面插一面白旗。哪个案子破了,就将白旗换成红旗。

有许多案子之所以成为旧案悬案,不在于这案子怎么难破,而在于疑犯逃走了,未能归案。破这类案子,一项最大的工作,就是抓捕。有些疑犯逃到了极其偏远的地方藏匿,若想将他们抓到,刑警必须经历一段极其艰苦的日子。蒋东培不怕吃苦,他亲自带着一队人,奔赴全国各地。最艰难的时候,所有参战干警,大夏天的,竟然一个月没有洗过澡。将疑犯抓获押到当地公安机关,当地同行发现,这些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臭味。

蒋东培就这样成了全省的典型,唐小舟奉命去采访这个典型,因而认识蒋东培并且成为好朋友。

泸源市的扫黑指挥部设在废弃的小学校舍里。这里原是泸源市的远郊,有一个自然村,村里设有一所小学。后来,城市发展,这里由远郊变成了近郊,而自然村的村民,也都在城里买房子或者通过各种门路进了城,村里的人数越来越少,这所小学,就此废弃了。

唐小舟驾驶的汽车是杨泰丰提供的,挂的是公安车牌,即使如此,进入这个指挥所,仍然受到严格检查。门口由持枪的公安干警站岗,他们拦停了唐小舟的车。

唐小舟的车上,有一个特别通行证,上面是江南省公安厅扫黑指挥部特别通行证等字,盖着公安厅政治部的钢印。他觉得这个通行证太招摇,因此没有放在车头的挡风玻璃上。此时,车子被拦住了,他便将这块牌子拿出来,递了过去。站岗的干警知道他有来头,立即敬礼放行。

汽车驶进院内的操场停下,有一名干警看到了这辆车,大概认出了省厅的车牌,转身进了一间办公室。唐小舟和徐雅宫刚刚从车上下来,蒋东培便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远远看到了唐小舟,大声地说,哎呀呀哎呀呀,首长来了。便以军人的步幅,一路小跑着下楼。

蒋东培身高一米七八,永远蓄着平头,中气很足,说话像打雷,走路一阵风。唐小舟自然不会军人那套,和徐雅宫一起慢慢向楼梯口走,他离楼梯口的距离虽然近,蒋东培却先一步下了楼,到了唐小舟面前,竟然来了一个立正敬礼,大声地说,报告首长,蒋东培听命,请首长指示。然后伸出手和唐小舟相握。

唐小舟并没有先握他的手,而是在他的胸部擂了一拳,说,搞什么鬼,要出我的洋相呀。然后才握住了他的手。

蒋东培说,首长这是批评我呢。你现在是首长,来这里视察,我怎么能怠慢。

唐小舟说,首什么长?我永远是你的兵,是你的兄弟。说过之后,介绍徐雅宫,说她是江南日报的大记者,由赵书记钦点进行这次扫黑行动的采访。

蒋东培顿时对徐雅宫倏然起敬,伸出双手,一面说着欢迎,一面和徐雅宫相握。

徐雅宫没有精神准备,被他猛一握,竟然惊叫了一声。

唐小舟便开玩笑,说,你以为是你手下的女兵呀,见了就拍人家的胸,说,肌肉练得不错。

在楼上坐了不长时间,眼看该吃午饭了,蒋东培要请唐小舟和徐雅宫去外面吃。唐小舟说,我知道你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吃吧。

蒋东培说,这里吃的是军营伙食。

唐小舟说,那我们就体验一下军营生活。

蒋东培叫了一声,立即进来一位参谋。向他交待一番,不多久,那位参谋进来请他们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原学校的一间教室改成的饭堂,里面摆了(文)许多张桌子,桌子上(人)铺着台布,看不清桌(书)子的质地,但从大小(屋)判断,估计是以前的课桌。里面有许多干警在吃饭,他们吃的是份饭,一人一份。唐小舟等被请到了里面的一张桌子,这是由两张课桌拼在一起的,上面摆了几个菜,一大碗西红柿蛋汤。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除了蒋东培之外,还有泸源的刑侦支队长周平。蒋东培介绍了唐小舟和徐雅宫的身份,周平分别和他们握手,然后坐下来吃饭。蒋东培问唐小舟要不要喝点酒,唐小舟说,你们这是在工作,中午肯定是不能喝酒的,我们还是别破这个例了吧。

周平只是闷头吃饭,却不说话。唐小舟看出点状况来了,便问周平,周队长好像有点情绪?

蒋东培说,谁没有情绪?忙了几天,鬼影子也没捞到一个。没情绪那是神仙,不是人。再这么下去,我都会被憋死。

徐雅宫不解了,问,不是全省统一行动吗?怎么抓不到人?

蒋东培说,怎么抓?省里的力量还没有调齐,人家早已经听到风声,作鸟兽散了。这样打鸟,鸟毛都打不到。早把鸟惊了。

唐小舟听了,心里略略一惊,问道,其他地区的情况会不会好些?

周平说,能好到哪里去?如今是什么社会?信息社会。我们讲究信息,黑社会比我们更讲究,他们比我们的消息灵通得多,通讯设备比我们先进得多,我们还根本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早就已经躲开了。五天前,我们接到命令要抓人,可是,等我们过去一看,人家早已经在两天前就已经逃了。我们连鬼影子都抓不到一个。

蒋东培说,据我了解,除了柳泉是提前行动,全省其他所有市州,没有一个例外。

这消息让唐小舟大为心惊,他倒不是担心人能不能抓到,或者各个地区是否能够扫出威风扫出成绩,而是担心,如果这次风暴扫黑无功而返,他这个联络员,能拿出什么向省委交待向赵德良交待?

他说,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是地方一霸,在地方总有些根基,他们自己跑了,这些根基能跑吗?

蒋东培叹了口气,说,难啦。周平也叹了口气,说,难啦。

既然人都跑了,他这个联络员,也没有太多的事可做,下午便和蒋东培关在房间里聊天。唐小舟对蒋东培说,你有没有想过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蒋东培说,能有什么手段?

唐小舟说,这次扫黑,与其说是要扫除各地的黑恶势力,不如说是要打掉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既然那些黑恶势力逃散了,你们就以此为契机,大举调查,名义上是调查黑恶势力,实际上,却是在调查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只要保护伞一倒,这些黑恶势力在当地还能站住脚?自然也就打掉了。

蒋东培说,理也是这个理。问题是,保护伞是什么?是权力集团。我一个雷江公安局长,跑到泸源来打保护伞?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就算我知道些什么,也是单枪匹马,你以为我能做些什么?我这里还没动,人家那里早已经了如指掌,提前做好了应对。昨天,我们听说城东有一个人,被那帮人下了一条胳膊,彻底残废了,就想上门去录取口供。可你知道怎么样?那个人今天一早走了,据说是到广东打工去了。他一个残疾人,到广东打什么工?不是被人提前安排了才怪。我还从来没办过这么窝囊的事,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真他娘的把人都给憋死了。

一边和蒋东培聊天,唐小舟一边想。这一消息之所以如此之快地透露出来,恐怕还不仅仅是上面有人与黑恶势力有瓜葛,更为主要一点,应该是有人不想看到这次扫黑成功。

赵德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连小鱼小虾都没有捞到一个的话,他怎么向中央交待?扫黑原本就敏感,赵德良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上面怪罪下来,他将如何了局?想到这里,唐小舟禁不住心惊肉跳。赵德良扫黑,显然是一场政治布局。可人家也没有闲着,在他布局之后,采取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说起来,这一招真够狠毒的,当面支持你赵德良扫黑,背后却来这么一手,让你连黑恶势力的毛都抓不到。为了政治斗争,竟然连社会最起码的稳定都可以牺牲,这种残酷性,唐小舟是第一次体会。

唐小舟问蒋东培,按照总指挥部的要求,每周各市州都要上报扫黑进度情况,现在一周已经快过去了,你准备怎么上报?

蒋东培说,这也是我头痛的事情之一。情况我都告诉你老弟了,你认为我应该怎么上报?

唐小舟说,恐怕只能据实上报吧。

蒋东培说,据实上报,说我们连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所有人全部逃了,上面相信吗?或者说,上面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上面肯定认为我能力不够,不足以担大任。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可能会这样想吧?这个印象一旦落下,老弟你说说,我往后还怎么混?

唐小舟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作为一名公安局长,你拥有一切资源,并不是要你去破多么大多么难的案子,而是将名单交给你,让你去抓几个人。让你去抓十个人,从你手里跑了四个,你抓到了六个,那好说,毕竟意外是谁都无法事先预料的,何况这种抓捕方式,本身就存在一些变数。就算你只抓到三个跑了七个,也还可以扯一些客观原因。现在的情况却是,你连一个都没有抓到,仍然扯客观原因,谁信?任何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是你的无能,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官场中人,谁不怕在上级面前留下个无能的印象?这个印象一旦形成,会成为你一辈子的灾难。只要这个领导还握有权力,你就永远都别想翻身。

唐小舟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蒋东培点起一支烟,猛吸了几口,然后说,有人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唐小舟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建议可能非常特别,便问,什么建议?

蒋东培显得很犹豫。他显然意识到,这个建议非同小可,如果捅出去,会有很多的后遗症,因此不太愿意说。唐小舟做了半天工作,却又不能向他说明,这件事对于赵德良以及自己非常重要,只能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于你对于我以及对于很多人,都是一次巨大危机。要想化解此次危机,只能将所有事情摊开来,大家一起来想办法。最终,蒋东培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有人向他建议,为了避免给上面造成一个无能的印象,只有一种办法,向上报告说,经过周密调查,当地根本没有黑恶势力。

当地没有黑恶势力?唐小舟几乎跳了起来。

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事件。如果所有市州全都上报说,经过周密调查当地根本不存在黑恶势力,这个结论一旦上报中央,结果会是什么?动用了一省之力,原想打一场世界波,结果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乌龙球,这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此时,如果再有人向上说,赵德良只不过是想借此搞权力斗争,想借助所谓的扫黑,把某些人整下去。如此一来,赵德良只有灰溜溜地走人了。

唐小舟已经看到,一次巨大的政治危机,将赵德良逼到了悬崖边上。

赵德良如果在官场里粉身碎骨,自己命运的一现曙光,从此也就彻底消失了。这次危机可解吗?至少在唐小舟看来,这是一道无解题。赵德良总没有办法将那些逃跑的人在一夜间全部抓回吧。

唐小舟问,你认为这给你建议的人,是仅仅只向你提出了建议,还是向其他所有公安局长,都提出了相似或者相同的建议?

蒋东培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既然有人向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也一定有人向别人提出了另外的建议吧。

唐小舟还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向你提出建议的人,其实并不是和你关系非常密切的或者说政治上并不是和你走得比较近的人?

或许由于心急的缘故,唐小舟这句话问得太急也太没有水平了。蒋东培顿时引起了警惕,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唐小舟也不再向他隐瞒,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向你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就算你觉得不方便说明具体的人,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雷江的还是泸源的?和你的私交怎么样?

蒋东培说,没什么私交,是我到泸源以后在工作中认识的。

唐小舟说,我明白了。

蒋东培的思维跟不上,问他,你明白了什么?

唐小舟已经站起来,对他说,我现在要赶回去,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给你一个建议,按照扫黑领导小组的规定,你可以从雷江调一个副局长和一个刑警队长过来。你应该尽快向省厅打报告,落实这件事。这两个人到位后,你应该加大力度进行调查取证,黑恶势力是你的调查方向,但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更是你的重点。我还可以提醒你一下,有两个人,你要格外当心,一个叫孟小华,一个叫宗国军。这两个人,背景都非同一般。

蒋东培说,你能不能再给我说清楚一些?

唐小舟说,我能说清楚的是,这件事关系到你的政治生命,也关系到我的政治生命。然后对徐雅宫说,走,我们现在立即赶回去。

徐雅宫就这一点好,她肯定不明白唐小舟心里在想什么,但肯定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问。直到上了车,汽车驶出了老远,她才忍不住问道,怎么现在回去?你不是说今晚就住在泸源吗?

唐小舟说,几句话很难说清楚,或者说,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是用语言能够说清楚的。以后再找机会说吧。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确切地知道,这种事,跟徐雅宫是没法说清楚的,如果是孔思勤肯定不一样,只要稍稍提一句,她肯定能懂。

唐小舟毕竟不是专职司机,又少跑长途,上午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车。中午没有怎么休息,现在又迅速往回赶,加上高速公路路况好,很容易疲劳。最初,唐小舟是喝茶,发现不行,又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来,买了一包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舌头都有些苦味了,还是觉得老想睡。

唐小舟说,雅宫,你现在做一件事。

徐雅宫问,做什么?

唐小舟说,你每隔五分钟,在我的腿上猛掐一下。

徐雅宫问,为什么?

唐小舟一下子火了,大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掐你就掐。

徐雅宫没想到他会这样冲自己发火,感情上受不了,情绪一落万丈,当时就翘起了嘴,似乎要哭出来了。

唐小舟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失控,无意中伤害到她了,便说,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我想睡觉,你掐我,把我的瞌睡赶跑,知道吗?

徐雅宫到底是脑子转动不够灵敏,说,想睡觉那我们到下一个服务区先睡一觉再走呀。

唐小舟哭笑不得,面对她,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说,我的大小姐,我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即赶回去。如果能睡,我干嘛要你掐我?我发疯了不成?

徐雅宫仍然不是非常明白,却也知道要执行他的命令了,便伸出手,在他的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唐小舟说,你挠痒呀,用力。

徐雅宫再掐了一下,还是太轻。

唐小舟一把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指甲,虽然不是那种特长的,但也还过得去,便说,用你的指甲使劲掐,把我的裤腿卷起来掐。

徐雅宫将他的裤腿卷起来,手指直接接触皮肤,并且加大点力气,又掐了一次。

唐小舟已经有了痛感,仍然觉得不够,说,用力,再用力。

徐雅宫毕竟是搞体育出身,力气她可是有。见唐小舟一再叫自己用力,果然力量越用越大。唐小舟已经痛得呲牙裂嘴,人却清醒了许多。

唐小舟说,好了。

徐雅宫松了手,低下头去看刚才掐的地方,见到有一个很深的血印。她吓坏了,差不多要哭出来,说,对不起,我把你掐出血了。

唐小舟说,没事没事,男子大丈夫,这算什么?小事一桩。

她摸着那个地方,关切地问道,痛吗?

唐小舟说,当然痛,不痛我要你掐干什么?

每向前走一段,唐小舟便叫徐雅宫掐自己。好在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困的时间段熬过去了,精神渐渐恢复了。

从泸源出发时,是下午五点来钟,路上跑了四个小时,到达雍州,已经是晚上九点。进入市区后不久,唐小舟给侯正德打了个电话,问他赵书记在哪里,侯正德说在办公室。唐小舟问,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吗?侯正德说没有。唐小舟说,那好,你让老板接电话。

侯正德显然是从唐小舟的办公室走到隔壁,先敲了敲门,进去后,唐小舟听到赵德良的声音,问,正德呀,谁的电话?

侯正德说,是小舟。

赵德良接过了电话,问道,小舟,怎么样?

唐小舟说,赵书记,我刚从泸源赶回来,现在快到省委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

赵德良说,好吧,我在办公室。

到了徐雅宫离住所最近的地方,唐小舟将车停下了,对她说,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徐雅宫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说,我先去开好房间等你吧。

唐小舟说,我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时间,你还是先回去吧。

对于此刻的唐小舟来说,有比做爱享受片刻鱼水之欢重要得多的事情。一个人的人生是否成功,其实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素质,那就是分清主次的素质。假如一个人同时面对人生重大选择的关键时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和某位心动已久的女士的艳情欢娱,这个人,注定是与成功无缘的。

直接将车开到了五号楼前,下车后,迅速向楼上走。在楼梯上竟然碰到了正准备下班的余丹鸿。

唐小舟只是匆匆说了声秘书长好,脚步并不停。余丹鸿显然想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见他的身影已经擦身而过,只好作罢。

进入赵德良的办公室,并且返身将门关上。赵德良问,小舟,什么事这么急?

唐小舟顾不得坐下,站在赵德良的面前说,我得到一个消息,各个市州的行动很不成功,被列入名单的人,几乎全都跑了。

赵德良也显得有些吃惊,说,跑了?怎么跑的?

唐小舟说,因为是全省行动,需要时间部署。这个部署用了三天时间,而在这三天时间里,消息早已经传得全社会尽人皆知。那些被列入名单的人,肯定不会坐在家里,等我们上门去抓。

赵德良点了点头,说,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对于这一回答,唐小舟倒是意外了。难道说,赵德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努力地想办法阻止这一局面的出现?如果说这是在赵德良的掌握之中,那么,自己如此急着赶回来,还有意义吗?

他正想着,赵德良问了,还有别的事吗?

唐小舟咬了咬牙,还是将他认为最重要的说出来了。

他说,我还得到另一个消息,各地因为没有抓到人,公安局长都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没法向上面交待。这时候,有人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希望他们向上提供一份假报告:经调查,本地没有黑恶势力存在。

这事显然触动了赵德良,他猛地站起来,走到了办公桌的一侧,在那里来回踱了两圈,然后停下来,盯着唐小舟,指着他问,这是真的?

唐小舟说,我还只来得及跑了一个市。我也反复问过,虽然这个公安局长不很清楚别人是不是也得到了这样的建议,但他说,估计差不多。

赵德良又在房间里踱步。唐小舟站在一旁想,看来,自己有关此事的警惕还是对的,这事确实在赵德良的预料之外,属于最新动向。

任何一个领导人做任何事,都希望这件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希望事前将所有可能全都考虑进去。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良好愿望,尤其在官场之上,你所能考虑充分的,仅仅只是你怎么做,却不能考虑别人会怎么应对。这就像打牌,你打出的牌,在你采取这一行动之时,看上去是百分之百的合理。但也许别人应对之后,你才知道,所谓的百分之百合理,其实也可能是百分之百的臭牌。出臭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出完臭牌而别人应对之后,你束手无策。

对手这一张牌实在太凌厉了,简直就催枯拉朽,所向无敌。面对这张牌,赵德良有良策吗?

站在唐小舟的角度,他虽然能够想到一些补救之招,比如他让蒋东培做的主动出击之类。他想,此事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扫黑斗争,不知不觉中,上升到了江南官场的一场政治斗争。既然是政治斗争,那么,目前的这张牌,肯定是躲在幕后的赵德良的对立面打出来的。他们既然已经出牌,自己这边,最起码的对策,应该是主动出击,至少也要以主动出击的姿态,试一试对手的火力,算是进行一次火力侦察吧。同时他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最好的办法,却是使出一个杀手锏,来个一招致敌。

可有这样的招数吗?至少他想不出来,现在他更期望于赵德良手里有这样的炸弹。

赵德良转了好多圈之后,突然停下来,对他说,你马上给杨泰丰同志打个电话,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唐小舟答应一声,转身出门,又将门轻轻关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侯正德还坐在那里,见到他,便问,什么事这么急?

这种事,他自然不能和侯正德说。他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侯正德看了看他,很想问点什么,最终还是打住了。侯正德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回家。唐小舟则拿起电话,拨了杨泰丰的手机。

唐小舟说,杨厅长,我是小唐唐小舟。吃饭没有?对,我回来了。是,临时有点事,需要回来处理一下。他在电话中和杨泰丰扯了几句闲话,见侯正德已经出门,脚步声已远,便说到了正题:赵书记请你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来一下。

等杨泰丰的时间里,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竟然是冷雅馨的短信:佛曰: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更多。

唐小舟的心绪完全不在这上面,又觉得这个女孩有趣,便回了一句:怎么参起佛来了?

女孩回复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今生的一次邂逅,定然孕育前世太多甜蜜或痛苦的回忆。

唐小舟再问,失恋了?要我给你送块手帕不?

她回复说,不是,有些感慨。

他说,人通常都是触景生情,你触到了那般景,才会生出这般情?

她说,吹着江风望着江流,有些感慨。

唐小舟觉得好笑,回道,少年不知愁滋味,欲赋新词强说愁?

她回答说,可能是。

他忽然想起女儿小时候有一次很认真地对他说,爸爸,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他问,什么梦?女儿最初似乎想告诉他梦的内容,继尔又改变了主意,像个小大人般说,没什么,小孩做梦,老鼠打洞。

人在不同年龄层次,有不同的感慨不同的领悟,你不能说他们的领悟或者感慨不真实,只是在成年人看来,那确实有些小儿科。但如果换一种心境,你会觉得,假如你的心智完全成熟之后,还能有小儿科的感慨,那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所以,他回复说,你真幸福。

她说,是啊,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说,你今天肯定有点什么事。

她突然说,能陪我吹吹江风吗?

他的心中一动,真的很想去,可是,眼前有比风花雪月重要得多的事。他只好回复,手头有点事,暂时还不能定。

她问,什么时候能定?

他说,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

她说,那好,我等你。

他装着给赵德良续水,进了赵德良的办公室。赵德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唐小舟向外望了一眼,都市的夜虽然嘈杂,省委大院的夜却宁静,高大的香樟树矗立在那里,像一些站了百余年岗仍然不知疲倦的哨兵。路灯张大着胸怀,倾注着光明,很忠于职守的样子。偶尔有车辆忽啸而过,声音颇有点突出,似乎是想引人注目。外面的世界正在喧哮,省委大院,却像是世外桃源,有着一种与别不同的宁静。反过来,这种宁静,又似乎成了一种反衬,甚至一种反讽,尤其这个夜晚,反讽的意味,就更加的浓郁。

赵德良显然知道进来的是他,身体动都没动,仍然是双手抱胸,一副凝重的样子。他揭开杯盖看了看,里面还是满的,这么长时间,赵德良竟然没有喝一口水。唐小舟又悄然退出来,到达自己的门前,听到楼梯口有脚步声,便停下来等了一下,果然是杨泰丰迈着军人的步子,急急地过来了。

唐小舟原想迎上去,杨泰丰已经大步跨过来,并且和他招呼。

杨泰丰握着唐小舟的手,小声地问他,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唐小舟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德良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是泰丰厅长吗?

杨泰丰只好松了唐小舟的手,随唐小舟一起进入赵书记办公室。

赵德良已经转过身来,唐小舟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赵德良的脸很松驰。赵德良说,泰丰厅长,请坐。

唐小舟给杨泰丰倒上茶,正准备离去,赵德良说,小舟,你也坐。

唐小舟心里迫不及待,表面上还要装着很稳沉的样子,拿过笔记本,坐下来,准备记录。

赵德良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得离杨泰丰稍远,问,听说情况不是太好?

杨泰丰说,是的,指挥部事前提供了一份名单,要求各市州按名单抓人。从现在反应的情况来看,名单中所列的人,只抓到百分之十左右。绝大多数尤其是那些比较重要的人物,全都跑了。

赵德良问,厅里有什么想法?

杨泰丰说,我们原规定一星期一上报,看来这个规定有点问题。各市州的上报材料还没有上来,主要是我们自己摸的情况,还不十分准确。今天下午,我们才得到较准确的消息,所以,下午厅里一直在开会研究这件事。

赵德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一只手扶着座椅的扶手,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心在桌面上轻轻地搓动着,问,有具体的措施没有?

杨泰丰说,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估计严重不足。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仅仅只是调动一个公安局长,力量还是薄弱了一些。现在有几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我们应该考虑同意公安局长从原局调一个刑侦小组过去,增强一点力量。另一种意见认为,省厅应该建立一个追捕小组,对那些外逃的首要分子,集中追捕。此外还有一种意见,对其中一部分,进行网上追缉。

赵德良问,形成意见了吗?

杨泰丰说,还没有,讨论还在继续。我是从会场赶来的。

赵德良略想了想,说,第一条意见,我认为可以考虑。不过,有一个前提,市州认为必要的话,可以考虑。如果认为必要性不大,不宜太过兴师动众。另外两条意见,我看是不是先缓一缓。

唐小舟暗自惊了一下。这等于说,三条意见,赵德良全部否了。而且,赵德良直接否定下面意见的做法,在以前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这种毫不犹豫的否定。

是他已经有了好的对策,还是准备收了?可是,箭已在弦,能收吗?收的话,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同时,唐小舟心中还震动了一下,自己想了那么多,竟然全都是怎么进。实际上,除了进,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退。看来,自己应该好好地想一想退,也应该好好地学一学这个退字。退也是政治智慧的一种,而且很可能是比进更高级更玄妙更难以把握的政治智慧,只是自己还没有学好怎么充分利用。以后,一定要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好好研究一下退这个字。

杨泰丰说,好的。我通知下去,立即执行。

更让唐小舟惊讶的是,赵德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开始喝茶。

古代官场,有端茶表示送客的意思,以前唐小舟看到这类介绍,以为这是官场的一种暗号,后来他理解了,其实不是暗号,而是无话可谈不想说时的一种心态调整。上下级在一起谈话,上级觉得再说下去,全都是废话,不必要再说了,却又不方便说,我们的谈话完了,你走了,最好的过渡,便是找件事来做,让自己放松一下。最近手的一件事,就是端起茶杯。这不是信号而是一种符号,就像写文章时,一句话写完,必然要打上句号一样。

问题是,他们的谈话就这么完了?他向赵德良提起那件事时,赵德良分明高度重视,立即下命叫来杨泰丰。唐小舟以为,赵德良是想和杨泰丰充分讨论这一严峻局面,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而现在,竟然急转直下,是赵德良并没有拿定主意,还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开始做退的准备?

杨泰丰意识到自己该走了,站起来向赵德良告辞。赵德良并没有挽留,放下茶杯后也站了起来。杨泰丰上前一步,和赵德良握手。赵德良说,小舟,你送送泰丰厅长。

杨泰丰显然也有些意外,在他看来,省委书记这么急把自己叫来,肯定有重要的事。可竟然是这么不疼不痒地聊了几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出门后,他便问唐小舟,老板今晚的行动好奇怪,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唐小舟绝对不敢妄测领导的意图,更不敢无事生非,只好说,或许,可能吧,我不知道。

送走杨泰丰回来,唐小舟以为赵德良会对自己说点什么,却没有。赵德良对唐小舟说,你开了一天车,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唐小舟说,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赵德良说,不必了。他已经抬腿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转身对他说,要不,明天你还是下去转转?

唐小舟说,好。

尽管赵德良说不必送,唐小舟觉得,不送肯定不行。现在已经很晚,侧门应该关上了,赵德良无论是去侧门叫门,还是去前门叫出租车,都不妥。尽管省委书记晚上走路回家,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此事一旦被省委办公厅知道,那就是一次政治事故了。

路上,赵德良很沉默,唐小舟也没有说话。直到分手,赵德良也没有说一句话。独自站在赵德良的门前,唐小舟想,既然要退,赵书记为什么还要他去下面转?难道说,赵德良并不打算退而且准备进?

想到这一点,唐小舟暗自一阵激动。俗话说,不进则退。退是最危险的。军队打仗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将军都宁愿进攻也不愿撤退,根本原因在于进攻的时候,面朝着敌人,对面的敌人有任何风吹草动,你都可能事前预判并且做出应对。撤退则不同,撤退时你背对着敌人,对于背后射来的冷枪,你防无可防,只能被动挨打。

唐小舟认为,赵德良眼前所面临的形势,正是如此,他如果退,背后一定会伸出数支冷枪,哪一支会击中他,击中的是他的什么部位以及伤势将会如何,无法预料。赵德良被击倒,仕途的脚步,可能由此终结,官场却仍然会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唐小舟则不同,没有了赵德良,他就什么都不是,说不定还会被打回原形。所以,他绝对不希望赵德良在这关键时刻撤退。

然而,若要前进,该怎么进?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觉得,前进其实也是死路一条。前进而死,只不过死得壮烈一点汉子气一点而已。同时,他又坚定地相信赵德良,只要赵德良认为可以进,那就说明,他一定想到了进的办法。

正因为这一判断,唐小舟始终认为,赵德良如果决定退,那将是自己命运的灾难。相反,他如果决定进,就一定有办法冲出重围。

转而再想,让自己去下面转,并不等于赵德良已经决定进。就算是要退,也不能是溃退,一定要摆出决死一战的姿态,然后在对手悄然不觉的情况下,顺势并且悄然退下来。可见,仅此一事,并不能完全判断赵德良的真实想法。天威难测呀。仕途如一条山崖上的狭道,两边峭壁万刃,中间是厚厚的杂草之间突着一串高低不平或光滑如卵或棱尖如刀的石头。就算光滑如卵,就一定安全吗?不一定。

唐小舟曾随团去过缅北,当地人给他讲过这样一件事。

由于当地是原始森林,虫蛇野兽不断出没,当地人出门,常常带一把大砍刀,逢棘开道,遇险防身。某日,一对少年兄弟在山间行走,哥哥十二岁,弟弟十岁。哥在前,弟在后。这是一条常走的道,这一对兄弟,几乎每天都要走那么几次,对于道中的一切,了然于心。这条道的某个部位,有一块大石头,谁也不知道这块石头躺在那里多少年了,似乎所有的传说,都不曾涉及过这块石头。当日,兄弟俩到了石头前,哥哥的脚一点,从这块石头上跃过。可脚刚刚着地,一只大蟒蛇突然从石头缝中钻了出来,高昂着头,张着血盆大口。蟒蛇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动物,身子不特别粗,却能吞下直径大自己几倍的动物。也就是说,这对兄弟若处置失当,大蟒蛇完全有可能将十岁的弟弟一口吞下。好在这位小兄弟山居生活经验极其丰富,应变能力超强,兼且膂力过人。就在弟弟感觉情况突变尚没有看清前面是何物时,手中的砍刀已经奋力挥了出去。结果,那条大蟒蛇被他砍断了脑袋。

唐小舟想,这个故事,恰好映衬了官场。你千万别以为前面是一块自己熟悉的石头,便以为平安无事,说不准石头缝里正睡着一条大蟒蛇。遇到这种情形,惟一能救你的,只有你的判断、经验、运气和过硬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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