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名额纷争(2 / 2)
瞬间的沉默,涂颖祎感觉恍若一个世纪。她转身,飞快地穿上衣服,夺门而出。高教授话还没来得及说,追到楼下,涂颖祎已经消失在雷雨闪电中……
高教授沮丧地回到房间,书桌上的人类基因组图谱好似变成无数个精子和卵子浮游在房间里,让他感到窒息。他慨叹,如果人类真的如这图谱,精子和卵子动物般地结合也就罢了,可是却偏偏赋予人以感情和理智。感情让这个世界如此的复杂而痛苦,理智却是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大脑最晚进化的一个功能:抑制。这种功能在人类成为行为的主导。饥饿的动物见到食物、发情期的公牛见到母牛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但是人类都会控制自己。然而,人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这种抑制功能也随之紊乱了……
他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呆呆地看着窗外折腾得正凶的雷雨闪电,担心着涂颖祎如此的精神状态是否会出事。突然,他抓起了电话。
“喂,谁呀?”陈忱很不高兴地抓起电话,“这么晚了……”
“对不起,打扰您了,”高教授歉意地说,“我有点急事情找孟雪。”
陈忱把电话递给身边的才从实验室携着满身风雨而归的孟雪。
“你现在能看看涂颖祎在哪里吗?”尽管高教授尽力强压焦急的情绪,但是孟雪还是听得出来,她弹簧一样坐了起来。“好,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
“喂,涂颖祎吗?”孟雪问。
“什么事情啊?”涂颖祎的声音里睡意朦胧,“这么晚了,你都把我吵醒了……”
接着,电话里传来小孩子的哭泣声音。
孟雪赶紧说道:“我没什么事情,快去哄孩子吧。”
说着,她挂了电话,抓起电话告诉高教授,涂颖祎在家里,好像已经睡熟了。
“哎,孟雪,”陈忱的睡眠被惊得跑向天际,他半倚在床头,说:“你们高教授和涂颖祎是不是有问题?”
虽然,孟雪也感到今晚的电话有点蹊跷,但是,她还是说道:“你瞎猜什么呀?”
“你也不想想,”陈忱道,“谁会半夜三更地找一个人?我才会半夜三更地找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废话!夫妻呗!”
孟雪很不耐烦陈忱的推测。把被子蒙过了头,大睡,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二天,孟雪早早地来到实验室,把前几天处理过的仪器都拿出来,准备做实验。没多久,涂颖祎也来了。
“你早!”孟雪道。
“你更早!”涂颖祎应酬道,然后,穿上实验服,低着头,好似认真地做实验了。孟雪偷偷地看她,发现她的眼睛肿得像金鱼泡,虽然施了许多胭脂,可是,还不能遮住眼皮底下水灵灵的充血,仿佛用手指轻轻一压就会出水一样。孟雪晓得昨夜她一定彻夜哭泣,哭,本身就是伤神伤身的事情,她一定会精疲力竭,这种状态本不该来做实验的。但是孟雪明白,涂颖祎同自己一样,实验前的处理工作已经完成。生物实验就是这样,有一定的时间限制,中途中断或者延长时间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她涂颖祎是不得已才来的。孟雪故意背对涂颖祎做实验,她不愿涂颖祎尴尬,尽全力表现和平常一样。
突然,手机响了,孟雪去接,那电话却挂了。刚把手机放下,一条黄色手机短信出现了……
又是方国豪发来的!孟雪心里顿时涌过一阵刻骨铭心的痛楚,她不禁骂道:“彻头彻尾的流氓!”立刻清除了这条让人恶心的短信,关了手机。心里拼命地重复着,做实验,集中精力做实验!可是,上海受辱那一幕始终萦绕在脑海里……
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实验室外的走廊里传来男人们说说笑笑的声音。那声音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高教授的。涂颖祎的心随着那声音的抑扬而上下求索,愈是恐惧那声音,那声音却在步步逼近,忽然没了声音……涂颖祎不敢朝门外看去,只能侧耳聆听——当初,就是这样的一个声音让她为了人生的飞跃,下定决心舍下丈夫离开上海来馨城,可是如今……她呆呆地坐在实验台前,看着酒精灯跳动的火苗,那艳丽的黄色瞬间蔓延,像一个硕大的帷幕。突然,那里蓝天白云,一架银色飞机的舷梯上,自己缓缓上去,伸出手来,和地面上的亲戚朋友挥手道别。然后那目光紧紧地锁定飞机侧身上那“america”、“england”、“france”,宛若一粒石子扔入水中,那些字体逐渐扭曲着、模糊着,消失得无影踪迹了,呈现在眼前的是老公和一个女子在上海家中卧室的床上,颠鸾倒凤,翻云覆雨……而她像个无票的观众,痴呆呆地僵立地看着……忽然走廊里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划过实验室上空。孟雪猛回身,只见涂颖祎像个火球,头发、上衣、裙子全被火苗吞噬着,她两手张舞着,那酒精灯倒在桌面上。临近实验台的几个男学生迅速扑火,孟雪也立刻赶过去,高教授和外面的学生也闻声进入实验室。火迅速被扑灭,可是,涂颖祎的脸上已经漆黑一片,惟有那一对大眼睛是活动的,企图从别人的眼神中捕捉自己伤势的答案。她被同学们立刻送往医院。
涂颖祎住院了。身上的烧伤因为隔着衣服还算轻,只有淡淡的点点伤痕,衣服虽薄却救护了脆弱的皮肤,只是裸露在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拦。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她,脖子和半边脸里着纱布,白得耀眼夺目,真是人。她默默走到床边,躺到了床上,目光呆滞地瞪着天花板,那里满载仇恨和怒火,仿佛要劈开钢筋水泥混凝土的棚顶,两行泪水从眼角奔流直下……
“别哭,”床边的孟雪泪眼涔涔地劝慰她,“很快就会好的……”
涂颖祎倔强地摇摇头。泪水遏制不住地流着……
“要我帮助你通知家里人吗?要不要通知你的老公?”孟雪征求她的意见。
涂颖祎坚决地摇摇头,浑身颤抖着,忽然间泪水没了,仿佛都被仇恨的目光堵截了。许久,她握着孟雪的手说:“孟雪,我求你一件事情,帮我照看我的孩子!”
“好,”孟雪答应着,“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你的家里安排一下,放心好了。”
孟雪离开医院,没有回家而直奔涂颖祎的家里。小保姆已经把她的女儿从幼儿园接过来了。那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冲着孟雪笑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妈上班了,不在家,我爸爸在上海,好久没有来我们这个家了。”
“我知道,”孟雪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免心底涌出热泪,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对小孩子说:“宝宝乖乖,妈妈出差了,需要半个多月才回来——半个多月懂吗?就是有好几天不回家,好好听姐姐的话,按时去幼儿园,好吗?阿姨每天都来看你,啊!”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孟雪从涂颖祎的家里出来,从保姆那里要来涂颖祎老公的电话。她想,涂颖祎这个时候多么需要他啊,不管怎么样,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于是,她拨通了涂颖祎丈夫的手机。
“你好!”孟雪客气地问候,“老同学现在仕途不错,高升了吧?”
“哪里哪里!”对方哈哈大笑,得意地假谦虚道,“找我有何贵干?”
孟雪心里大骂,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涂颖祎同一师门,同在一个实验室,居然连问问他妻子的心思都没有。她的声音里难免流露气愤。
“告诉你一件事情,”孟雪直截了当地说,“涂颖祎被火烧了,现住在医院里……”
她故意咽下后半句话,考验涂颖祎老公的态度。
“啊,”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最近非常忙,没有空去馨城啊……”
“可是,”孟雪的声音几乎是怒斥,“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你的女儿吗?就算你有了新欢,难道连亲骨肉都不要吗?”
对方没有任何声音,电话被掐断了!孟雪猛力合上手机。没错,曾经有人定义我们人类是高级动物,而之所以叫人而不直接称呼动物,就是因为人性远远大于动物的本性,可是,对于涂颖祎老公这样的人还怎能称其为人?畜生!畜生!她一路咒骂着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又来到医院。
刚进门口,和正从里面出来的高教授迎面撞上。高教授一反往日那和颜悦色,脸上也挂满了阴郁,这是孟雪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只跟孟雪点了点头,就错身离去,忽然,停下来对孟雪说:“好好劝劝她……”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离去。孟雪来到涂颖祎的床边,见涂颖祎蜷缩在床上,双眼皮变成了金鱼泡,晶莹中泛着黯淡的光泽,仿佛一捅就会出水。
孟雪告诉她,她的小孩子很好很乖,她惟独略去了给涂颖祎老公打电话的事。
“孟雪,”涂颖祎声若游丝,孟雪紧紧地握着涂颖祎的手,靠近了她。涂颖祎继续说,“记得上次你在‘现代科技革命’课上的演讲,天鹅的爱情真让人羡慕啊,它们终生结伴,一个死了,另一个去殉葬,雌雄都对爱情‘忠贞不渝’,而我们人为什么不及动物?难道是我们人类真的进化不完全吗?”
此时,孟雪的手机响了,打开看一条短信息:酒:倒在杯里是水,喝到肚里闹鬼,走起路来绊腿,说起话来绕嘴,能使男人阳萎,能叫女人变鬼,男女界限崩溃,爬到床上通睡……又是方国豪的黄色信息!孟雪胸中怒火乱窜,为了躲避方国豪的短信息骚扰,她特地换了手机号码,但是,却又被他跟踪到了!自己仿佛是一个逃犯,永远逃不脱警察的眼睛……余光中,涂颖祎动弹了一下,孟雪忙把这条短信息保存起来,她忍无可忍了,她要去公证处公证,等到某一天把这些证据送上法庭。
“哎呀,涂颖祎!”孟雪关了手机,看着涂颖祎,有条不紊地找回打断的思绪,“其实,现在的男人差劲的很多,你真的不要太认真,如此,只能自己痛苦……我给你讲个故事,我认识的一个人,全国名牌大学毕业,四十多岁了没有一官半职的,把和女人媾合当成一种成功来追求,他自己还大言不惭‘拥有多个女人,但不占有任何一个女人’,你若是遇到这样的男人,才叫一辈子倒霉呢……”
孟雪停住了讲话,这方国豪实在叫她恶心,又让她心痛!看着涂颖祎正专心地听着,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想你的那个老公,我们的同学,我们同样受过高等教育,可是却缺乏‘德行’教育,和我刚才讲的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哦,男人也有好的,像我们高教授,夫人在英国,可是人家爱的还是好好的……”
涂颖祎频频颔首,她明白,高教授已经被她考验过。
“孟雪,”涂颖祎说,“你知道,我那个老公喜欢终日相守,像日本和韩国的男人,下班直奔酒吧,烂醉后回家,从前都是我照顾他,他的身边不能没有女人,若是我不离开上海,他就不会这样的……”
“那可不一定,”孟雪否定她,哀怜涂颖祎,痛恨她的老公在她如此的情况下,居然那样绝情地挂断孟雪的吁请电话,于是劝慰她,“日本、韩国的男人是东方世界里大男子主义的极品xo,家是酒店,把老婆当成终身服务员。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如果是那种人,不论在哪里,有个天仙般的老婆,他还想尝尝癞蛤蟆是什么滋味呢,所以,你不必自责。如此也好,你看透了他的本性。我是说,你的那个老公根本就不是为了感情,而是为了出国的目的才支持你的,那是因为你有用,现在他找到了更能够被利用的女人了……”
“可是,”涂颖祎又热泪盈眶,“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想不通,当初什么爱到地老天荒,为了爱支持我学业,怎么几年还没过去就不爱了?”
“涂颖祎,”孟雪慨叹,“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想当初你在众多追求者中偏偏选中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挑得太累了,在打盹的一刹那,就决定了终身大事?”看看涂颖祎苦愁如渊的样子,不忍心责怪她,说,“我在网络上看到这样一篇文章,是说‘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嫁’,首先讲:人品一直是择偶的首要条件。然后是:历数前任女友不是的男人不能嫁,宽容永远是男人的必须品格。满嘴跑火车,一件事对不同人讲不同版本的男人不能嫁,除非你具有未卜先知明辨真伪的特异功能。工作不停换、行业不停转的男人不能嫁,对事业都如此花心,更何况其他。看见靓女移不开步、吞口水的男人不能嫁,好色也要讲品位。一朝得志便语无伦次的男人不能嫁,轻浮如此又如何留得住福气。眼光游离、言词闪烁的男人不能嫁,沉着谈吐也是不可缺少的男人品格……他是这些男人中的一种吗?”
涂颖祎默默地摇摇头,怅然地说:“现在讲这些都没有用了……真的!我真后悔自己的选择……”
孟雪看着涂颖祎那愁苦的样子,真希望她能好起来,深情地看着涂颖祎那双大眼睛怔怔地盯着自己。
“孟雪,”涂颖祎声音很弱,“我真羡慕你,有个好家庭,如今又可以去美国了……”
“什么去美国?”
昨天晚上涂颖祎的话的突然转变,还有杨博士的什么没出口的好消息一股脑儿地跳出来。
“你的那个研究项目,被美国人看上了……”
“哦,是这样!”孟雪一点都不激动,反而很平静地说,“涂颖祎,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其实,出国不出国都不重要的。你也知道,我在才来读博士的时候,还梦想着竞聘部长职位什么的,而现在,我认为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也曾几经徘徊,我们这样辛辛苦苦的为了什么呢?现在,我只想这一生能够真正地做点什么,不要说什么伟大的事业,只要这一生自己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追求就可以了……至于去美国,在国际会议的时候,那个美国教授就和我讨论了,而我呢,觉得应当先把我手中的项目的下一步做好——这才是最实在的,美国人比中国人更务实——没有真‘东西’,那更是不行……”
孟雪望着涂颖祎,真诚而满怀希望地说:“你把你的科研项目做好,同样有机会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涂颖祎神色黯然地说,“我等不起,我那老公更等不起……”突然,涂颖祎眼睛放光,专注地看着孟雪说,“上一次演讲你不是提出要从天鹅的大脑里提取一种纯情物质,制造出来特效‘钟情药’,卖给全世界为人妻的女人们吗?这有可能吗?”
“呵呵,”孟雪有点想笑,“我那是故意制造演讲气氛,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提取倒是可以,我们可以把天鹅的大脑基因提取出来分析一下,但是,就算是我们合成这种‘钟情药’,可谁愿意拿自己来为你做临床试验?”
涂颖祎却在那里自言自语道:“若是给他服用这种‘钟情药’就好了,情爱竞争永远消失,我要让他用情专一,心里只有我……哼,规规矩矩的,我要让他心里只有我……”
说得孟雪愣愣地盯着涂颖祎好久。难道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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