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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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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是投标前的最后一天了,邢路吃完早饭就出门了,晚上七点多才回来。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帮着邢路抱着两个投标箱,放进了房间。他走后,我很奇怪的问邢路:「不是说代理商去投标么,怎么把投标书都放你这里?」邢路摇摇头:「之前有过黑社会守在投标公司门口抢劫标书的事情,不得不防。这次一共有三家代理商投我们的产品,这份标书是齐总公司的,是用来中标的,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放到我这里,明早从这里直接带到招标办。」黑社会抢标书?这是小说吧?不对,小说里也没有啊,小说里只有劫镖,没听说过劫标书啊。不过邢路用这么平淡的口气说出来的事情,就没有假的。这还是法制社会么?我郁闷的想,然后有点担心的问邢路:「万一遇到他们,有没有受伤的可能?」邢路淡淡的说:「这边还没听说,不过山东那边出过人命。」我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平常那么光鲜亮丽的社会,怎么还有这种黑暗面,原来一直以为那些阴暗的东西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这么真切的看到了。

我有些紧张的握住了邢路的手,他可能知道我的担心,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放心吧,没事的。

邢路可能猜到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带回来了一张小披萨,我吃了两角就不吃了,邢路说他今天晚上可能要通宵了,剩下四角还是留给他吃吧。

晚上,9点多的时候,有人敲门。我走过去打开门,居然是齐总,我愣了一下,齐总却比我还惊讶,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常态。

我心想,你应该认为我是邢路包养的啊,你会奇怪什么?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客气了两句,就到离他们比较远的那侧床头,斜靠着看书。齐总突然跟邢路说:「不好意思,今天不知道弟妹在这,要不,我再定个房间,咱们带标书去那边聊,别耽误弟妹休息。」我心说:好啊,好啊,没想到那么憨粗的齐总,心这么细。

但是邢路却摇摇头,淡淡的说:「不用了,放心,惠惠可以信任。」什么意思?惠惠可以信任?原来刚才齐总的意思是要避开我商量事情啊?不是体贴我啊?我是中文系的优秀学生,怎么在这两个人面前,觉得自己对中文的理解这么浅薄呢?

齐总呵呵一笑,冲我说:「对不起啊,弟妹,是我多心了。」我也冲他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其实我也真不想听他们商量的那些策略。

不过,随着他们商量的深入,我越来越被吸引了过去。

11点钟的时候,邢路从中国区老总那里,拿到了特批的最终价格,1850万。我有点心疼那个中国区老总,他们那么大的公司,每年要投多少标啊,他每天都要熬到现在么?

邢路和齐总在那商量对策,我听懂了个大概,这次最大的对手是h公司,现在知道的情况是一共5个公司投标,邢路这边三个,齐总投,另外两个公司帮着围标,h公司两个,都是一个齐总的老对头詹总在控制,咦,居然和我同姓。投标分商务分和技术分,技术标书已经封好了,商务占60%,商务投标书上还空着那个投标价没有填。

12点了,h公司出货价的情报还没有过来,邢路说要不别等了,按照之前估的1800万算吧。

我肚子突然咕咕叫了,想起自己才吃了两角披萨,难怪会饿。哎,一米五八的詹惠惠和一米八五的邢路,饭量是一样的,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呢。

我和邢路说,我出去买点夜宵吧,邢路和齐总正在很投入的商量,就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我就出了放假。

刚刚出酒店大门,就接到邢路的电话,说太晚了,让我回去,他出来买。好体贴的男人,我有些幸福,然后轻松的说:「放心吧,这个时间,黑社会又不可能来劫镖,我买了就回来。」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这边是个商业区,买吃的要穿两条街去那边的巷子里,哎,我这个嘴啊,没事提什么黑社会,害的我走路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不住的回头看。

还好巷口就有一家做夜宵的,这才心安,我让他做两个大份的蛋炒饭,每份放两个,不,放四个鸡蛋。

提着夜宵往回走,我郁闷的想着刚才邢路和齐总商量的那些事,心里也在盘算着邢路怎么才能赢。哎,我也是这种性格啊,邢路紧张,我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真是烦人。

回了房间,齐总开的门,很歉意的说刚才没反应过来,应该他去买的。我摇摇头说:「你们的时间太重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是应该做的。」我把两大盒蛋炒饭拿了出来,又把零买的卤菜打开分到两个盒子里,分别给齐总和邢路端了过去。齐总明显是饿了,道了声谢,就大口开吃起来,邢路却让我先吃。

我也没推辞,静静的吃了起来,以前我吃蛋炒饭都是放的一个蛋,这次放的四个,果然香了很多。我吃了小半盒,腊肠和卤菜都没动,留给了邢路。邢路也没有拆新筷子,直接拿起我用过的筷子,毫不在意的继续大吃了起来,我心里一暖,微微笑的看了他一眼。

吃完饭,有点困了,我问齐总和邢路,要不要给他们冲杯咖啡,齐总说好,多谢弟妹。邢路说不要咖啡,帮我冲杯绿茶吧。哼,这两个人,刚才还说应该他们去买夜宵呢,现在冲咖啡冲茶都不自己动手了。

我冲了杯速溶给齐总,又给我和邢路冲了两杯绿茶,然后又静静的坐到一边看书兼偷听去了。

好像h公司的出货价出来了,是1900万,比邢路的多50万,好奇怪,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拿到的对手的价格?肯定是不可告人的吧,商战真的是好没意思。他们两个好像轻松了不少,正在算价格。

1850万的成本到齐总,然后200万给石处,30万打点其他人,再加上利润,最后好像投将近2400万的样子。

哦,石处拿这么多啊,怪不得有钱养闻闻呢,这个项目之后,他又该给闻闻买礼物了吧,我悄悄的想。

但是,1点多的时候,又传来不利的消息,邢路这边的一个围标公司的老总打电话过来,说招标办私交很好的孙主任突然找他,想让他退出,他回绝了,孙处很不高兴。邢路让他赶紧给孙处打电话,承诺h公司给的,这边也一样给。虽然未必有用,但是总会好些。

挂了电话,邢路他们样子很凝重,好像是终于搞清楚了h公司的底牌在哪。

我听了很久,大概清楚了,石处是建设和使用单位的一把手,话语权最大,邢路和齐总一直做的是他的关系,但是孙主任管的是整个集团的招投标,互相之间肯定都有默契。这次孙主任会跳出来,估计h公司后面下了大力气。不过孙主任是不参与评标的,主要还是石处说了算。

都两点多了,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但是双方底牌应该都已出尽了的样子。

邢路在一条条的总结现在的双方实力对比。

明天评标的5个专家名单已经拿到,两个肯定帮我们,一个倾向h公司,一个不确定,还有一个专家就是集团内部的,肯定听石处的。

业主单位去三个人,另外两个人,应该都是听石处的。所以石处一个人等于手上有4张票,现在石处的立场应该是最关键的。

本来石处应该和我们关系更好,但是加上孙主任的情况,就很难说了。我听得有些不舒服,都和他吃了那么多次饭了,看着关系那么好的样子,而且据说邢路和齐总还跟他去找过小姐,这样了都还不帮我们啊。

按照邢路的判断,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赢得几率也就百分之五十,齐总不太满意,咬着牙说不行的话,找人守他们公司抢标。

我惊的要吐血,怪不得邢路那么熟悉黑社会的路数,原来齐总就是干这个的啊。邢路反对,说:「三个投标方,全投同一个厂商的产品,石处的性格估计会当场流标。」齐总有些不甘心,但也想不出别的太好的办法。3点多的时候,突然一个电话进来,齐总接了,说了两句,就不理我们自己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我心想,多么重要的电话啊,连邢路也要瞒着。

过了一会齐总出来,掩抑不住的兴奋:「成了,这次可以把老石强奸了。」我听得眼睛一亮,强奸石处?什么意思,这么厉害?

齐总大概给邢路讲了一下,原来詹总出价400万,卖这个标。标底2650万,詹总可以保证那边两个公司全部投在2700万以上,这样超过标底直接废标,就只能选邢路的设备了,石处也没任何办法左右的。

邢路快速的计算了一下,投2580万,刨去给詹总的400万,只剩不到2200万,算上税点和齐总的利润,就没什么空间了,好像最多只能给石处不到80万了。我想,原来强奸石处,是这个意思啊。

齐总阴着脸:「顾不上了,我也少赚了差不多100万,都忍着点吧。」然后又翻过头臭骂詹总,说那个老家伙太阴了,什么都不干,赚的比他两倍都多。

邢路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同意这个协议。他的理由很简单,这是个优质客户,不能从里到外全得罪完,而且石处那里钱给不够,售后的兄弟会很受罪,他不是卖了东西就跑的那种人。

邢路还是咬着牙想相信石处一把,齐总却明显怕风险,想跟詹总合作。两个人争执了半天,齐总最终还是妥协了,然后给詹总打电话回绝,说明天真刀实枪的干一场。

有了结论,这时候已经凌晨4点了,邢路打电话告诉另外两个投标方最终投标时的价格,然后又在齐总的那个标书上写下了最后的投标价。

齐总在去楼下要了个钟点房,休息去了,和邢路约的6点半带投标箱去酒店车库,直接开去招标办。

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了,我催邢路赶紧睡会,我不睡,守着时间叫他,邢路感激的抱了我一下,并没有推辞。

邢路睡前洗脸的时候,我突然灵光一闪,问邢路:「你说齐总会不会,到了自己的房间,找那个詹总,把我们卖了呢?詹总卖给他400万,他也可以卖给詹总400万啊。」邢路笑了:「不错啊,惠惠,进步真快。不过,放心吧,不会的。」我疑问:「为什么呢,你这么信得过他?」邢路笑笑不语,我突然明白了:「啊,因为投标书在你手里,齐总没法改。

你会一直拿着直到投标对吧。」邢路终于承认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惠惠,你可真了不起,全都猜到了。」我鼓了鼓嘴,郁闷的说:「原来你也一直在防着他啊,你们过得好累啊。」邢路点点头,继续摸了摸我的头:「惠惠,不要学我们。」我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邢路躺下,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邢路,为什么齐总说的抢劫标书和强奸石处的方案,你都否决了呢?尤其是强奸石处的那个方案,他们俩的收入低了,但是,不影响你啊,你的出货价又没变,而且一定能拿下项目的。」邢路突然严肃起来,认真的说:「惠惠,我卖标其实比齐总更容易,直接给代理商出货价多四百万就是,然后自己从詹总那拿几百万走。但是,做人还要有底线的。这个项目,我做了最大努力,输了的话,我认。可我不会去劫标,也不会去卖标,我可以容忍自己平凡或者失败,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泯灭人格。」我呆呆的看着邢路,没有说话,他太累了,很快睡着了,我跪坐在床前看着他的脸,眼泪静静的顺着脸颊留下来,我真的好喜欢这个男人,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让我去爱,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若干年后,当我看到这句,「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立刻想起邢路那天晚上平淡却郑重的宣告,那必会影响我一生的一段话。

我静静的把这句话敲在了我的qq签名档里,打算终此一生不再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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