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他有何种本事能在一夕之间让天地风云变色?据说,是因为他娶了苏将军的女儿,让这位当朝元老背叛了南桓帝,起兵拥护他造反。
不过,这位苏将军从前忠心得很,与南桓帝君臣之谊甚深,为何会忽然叛变?
其中原因,南桓国上下没有人知道,像个千古之谜一般,被人们争相猜测着。
更奇怪的是,玄熠在夺得玉玺之后,并没有自立为帝,反而立了南桓帝的小儿子端弘为宪帝,自己却藏匿在幕后,称摄政王。
造反的事都已做了,到头来又何必遮遮掩掩,让江山悬而未决?
其中原因,更加没有人知道。
如意怀着好奇,透过窗帐,往花厅内张望。
那个坐在上座,身着青袍,受到四下恭维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吧?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不,他并不老,相反,出乎意料的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多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
但他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似乎早已经历过世事沧桑,已是心机深沉的老人了。
他眉心若蹙,微眯的眼睛里如同蕴藏着一波幽潭,他的鼻梁像山脊一样地挺拔,他的嘴唇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他其实是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
这张英俊的脸庞,让如意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好奇妙的感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不不,不仅是见过,而是非常熟悉。
在哪儿呢?她左思右想,始终想不起来。
但当他拂了拂流云般的袖子,无意间看向她的方向时,她啊了一声,脚下打了个踉跄。
不可思议!原来,他的脸竟然跟她的如此相似!
简直就像在照镜子,只不过,一男一女,一阴一阳,仿佛天穹与水中的月亮。
如意的身子颤抖着,一向镇定的她,还不曾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
幸好,她躲在窗帐之外,幸好,这是一条没有人行走的过道,没有人看到她的失常。
现在她可以猜到义父为什么送她到这儿来的原因了,为什么江陵有那么多的美女,却惟独挑了她,为什么义父如此肯定玄熠会一眼看上她。呵,只因为……她有一张跟他相似的脸吧?
据说,一个人最终喜欢的,还是与自己相似的人,或者心灵、或者外表,否则何谓“心灵相通”?何谓所谓的“夫妻相”?
就算这个说法不正确,当人们看到与自己相似的人时,也会忍不住好奇地接近吧?像玄熠这样有权有势的男子,当然不仅能够接近她,更加可以把她收藏。
如意涩笑了一下,整理衣裙,准备上场。
花厅里,舞姬们已经轮番登场,献出自己的绝技。
梅姬在唱歌,她的歌声能让山林间的晨鸟自惭形秽,紫姬在跳舞,她的身姿轻盈,甚至可以踩在荷花的花心上,还有那些弹琴的、吹萧的,对玄熠投以倾国倾城微笑的,所有的女子,为了得到世间极致的荣华,都在努力呈现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如意凝神定气,缓缓步入大门。
她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如同压轴大戏,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平素一身淡色的她,今天却化了浓艳的妆。
敷着极白的粉,抹着桃花一般的胭脂,勾着晶亮鲜红的小嘴。
她的头发用数十枚金簪高高盘起,眉心贴着闪闪的花钿,恍若神仙妃子,浑身上下流动着耀目的光泽。
她的足上缠着一圈坠有银铃的链,一步一摇,银钤发出微响。
从江陵带来的舞衣,有着长长的水袖,彷佛划过天际的一道晚霞,拂着柔软的地毯。
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舞姬们,此刻对她刮目相看,后悔没有早点警惕。
如意微微笑,笑容淡定却自信。
其实,她本不喜欢浓妆艳抹,但临行前,义父曾叮嘱她,在初见玄熠的一刻,一定得如此打扮。
她很庆幸,自己这样打扮还算好看,不像有的女子,稍微涂一些艳丽的胭脂,便显得俗气。
铃声停了,因为她已站定,目光炯炯地看着玄熠。
她看见玄熠正凝视着她。刚才,那么多美人极其能事地讨好这个男子,都不见他如此在意过谁,而她,初一登场,不说不动,便全数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来,义父没有骗她。
“给王爷请安。”如意轻轻道。
玄熠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他的手腕在衣袖之下不为人知地颤抖了,盛着美酒的杯溅出了晶莹芳醇的一滴。
他的双眸中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就像刚才如意偷窥到他的长相时一样。
但他的“难以置信”又跟如意的有所不同——如意只是惊奇,而他,却有着一种凝重的忧伤。
“你叫什么?”良久良久,他才问。
声音沙哑,似被某种莫名的东西梗住了喉咙。
“如意。”她欠身答。
“如意?为什么起这么普通的名字?”他朝四下的舞姬们看了看,仿佛在拿她的名字与别人的做比较,猜测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奴婢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普通。”
“哦?”他挑了挑眉。
“因为,‘如意’是世间最难求的事,怎么会普通呢?”记得义父曾经说过,在这个男子面前,不必事事逢迎,卑躬屈膝。有时候,故意跟他作对,反而会更加得到他的喜爱。
“说得很有道理。”他果然点了点头。
“何况,名字是父母所取,我不会任意更改。”这一句话,惹得四周改了名字的舞姬们更加恼怒。
“你是哪儿的人?”玄熠却弯起了嘴角,饶富兴趣地道。
“奴婢是孤儿,不记得家乡在哪儿了。”
“可你刚才说过,你的名字是父母所取,倘若你是孤儿,又哪来的父母?”他在挑她话中的毛病。
“孤儿就没有父母吗?”她笑,“若无父无母,奴婢又是打哪儿生出来的?既然曾经有过父母,那么有一个父母取的名字又有什么稀奇?奴婢只是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在我很小很小时候,他们就去世了。所以,我至今只得记他们给我取的名字,却不记得他们的长相,更不记得我的家乡。”
“那么你是如何进府的?”
“是司马大人好心收留了我。”她与司马宣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色。
“回王爷,如意的确是我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司马宣连忙帮着解释。
“原来如此。”玄熠颔首,“既然你在司马大人的府上受教,也应该身怀绝艺吧?”
“奴婢很懒,琴棋书画一样也没学会。”
“哦?”玄熠的双眸似乎一亮,“你很懒?”
“放肆!大胆如意,有你这么跟摄政王说话的吗?”司马宣故意喝斥。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如意垂下眼睑。
“那么今晚你准备为我们表演什么呢?”玄熠倒毫不介意,朝司马宣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看你最后一个出场,我还以为你是压轴大戏呢。”
“王爷等会儿便知道了。”
她退后两步,击了击掌,按照司马宣先前嘱咐的,乐手停止奏乐,鼓手却拿起了鼓棒。
咚,咚咚……她衣袖一甩,开始应着鼓点旋转起来,足下的银钤随之轻响。
没有任何舞姿,她只是不停地旋转。
然而,她旋转的姿势又是如此优美,水袖翩然,仿佛天鹅在结了冰的湖上张开炫丽的翅膀。
为了这一刻,她准备了很久,从她被义父收养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停地练习。
义父说,这是她打动玄熠的一件法宝,她毋需学习别的舞蹈,只要能够这样永无止境地旋转,她就能成为玄熠最爱的女人。
脚尖顶起,身子如飞,整个天地彷佛变成了一道旋风,她闭着眼睛,似乎跌进了迷雾之中。
加速,再加速,直到几乎看到了死亡的边缘,她才忽然停步,身子后仰,如一只蝴蝶收翼停留。
四周一片死寂,她娇喘微微,双颊潮红,看向玄熠。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不雅观——发髻有些松散,衣衫有些凌乱,脸色有些苍白。
但她知道玄熠一定爱极了她此刻的模样,因为,他已经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僵立着凝望着她。
她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
终于,她听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
“如意,你愿意跟我进宫吗?”玄熠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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