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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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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进了门,才发现竟是到了一个天壤之别的花样世界,哪儿再找得见外墙上的半份质朴。

这是个奇异的屋舍构造,外边看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三层长楼,进了却方知原是楼中有楼——中间一个偌大的厅,搭着圆柱型高台,柱子上爬满厚厚一层酷似蛇样扭捏的古怪青藤。有半裸的碧眼女人在台上甩着水蛇细腰,跳着诡异的手指舞,一排儿过去丰胸翘臀,直得看底下一群男人醉了一般痴痴楞楞。

高台外围是一圈水池,池中色彩斑斓、暗涌翻动,好似有无数长而滑腻之物在里头游荡。你若不细看大约以为那是丝帛在水中荡漾,可你但凡走得近些,看到的便是一条条五颜六色涂着鲜红信子的长蛇。明明万般扭拧着身子,你看着它们,却早已不知害怕,只觉得浑身如抽了骨头一般,酥了,软了,只剩下来堕落……蛇啊,自古便是色与罪的化身。

高台周围左右两边各有两座楼内楼。左边的名唤“含笑”、“晚香”一清一荤,廊上站着各色女子,或唱或笑,或在男人的攻势下倚在墙角口中吟吟娇唤;右边却是小倌之楼,一清一荤,唤作“青衫”、“月揽”出入楼中的除了各色男人,亦有出来寻欢的贵妇人家。

好似这里,便只是寻欢的天堂,什么尊与卑、德与耻一切都是扯淡。

玄柯两道剑眉深深凝起,两年未回,倒不知京城几时多了这样一个荒谬之处。只心中反感着,却没来由想起一身平俗的青娘来……明知她不是这样的女子,也知不该将她与眼前这群淫糜的女子相较,可是那软趴趴的姿态、还有袅袅无骨的腰身,如何却与此情此景万般的贴合相衬。

见三人兀自站着不动,便有红衣妖冶女子从池边舀了一钵蓝紫之水走上前来,不过只着了件半透明的丝质长裙,里头隆起的艳红与雪白,一眼便能穿透。

红衣女子笑颜娇娇,润白手指取了草叶在水上轻沾,弹向三人:“主人们好啊~~哧哧~~”连笑容也让玄柯联想起青娘……该死的。玄柯皱了眉,长年在外打战的铁血男儿,哪儿轻易适应得了这般麻软的罪恶之境,本能的难以接受。

“这是做什么?”

玄柯厌烦地拂开草叶。

几时听过这样格格不入的凛冽嗓音?吓得红衣女子身形一颤,胸前丰满蹭翻了一钵蓝紫之水。那池子里顿时便有数条花蛇探出脑袋,“嘶嘶”涂着腥红的信子,好似就要从里头爬出身子游荡过来一般。

太子玄铭弹开扇子嘻嘻笑,难得见着心目中的威武尊神如此局促,那桃花眼眸间好不得色:“七皇叔莫要如此严肃,小心吓着了美人儿。这些都是规矩,沾了紫液,那蛇毒方才不能上身。这个岛先前是个蛇岛,无人敢来的,后被这家店主买了去,这才成了如今的藏花阁。走,小侄儿这便带你去开开眼界。”

说着,便拖着将军往左边木梯子上走。

“你好吓人呀~~我不喜欢你~~”红衣女人笑着走了,□的手臂上露出来一朵妖冶红花,晃花人眼目……却不是扇面的形状,花瓣袅袅绵长,那是朵彼岸红花。

玄柯眼前忽又浮起那个情动之夜口中缠咬吸舔着的红与绿……一时间只觉身体某处热血升腾。分明恼着自己将二人相比,玷污了青娘,却忽然失了要离开的力气,也不知怎么的,皱起眉头竟是随着二人上了楼。

玄铭毕竟不敢太大放肆,虽心中万般痒痒着晚香楼那边阵阵勾魂的浅唱娇呻,去的却是清楼含笑。含笑之女只陪说唱,从不陪卖身,三人才在雅间坐下,便有素衣蒙面女子执着琵琶进来唱歌,那手腕上依旧的是朵妖娆彼岸之花。

歌女嗓音莞尔,屋中熏香袅袅,直听得精神恍惚,心都要醉了。

木白最是擅长茶道功夫,一盏玫瑰浇下,淡笑着看向玄柯:“将军不知,殿下最喜便是此藏花之阁,几日的看书累了,便非要缠我同他来一次。”

玄柯恍然回神,暗暗恼恨起自己的失态,方才竟是一味地瞅着那歌女,脑袋中一会儿是青娘哧哧浅笑,一会儿又是他霸道搂着她的盈盈腰身,拼命吸啄着她的诡异红花……即便是在那个拔间努张的夜晚,他也从未有过这般不受控制的心神,真该死。

敛了眉,刚毅容颜上分明浮上一抹狐疑探究:“敢问萧公子,这个藏花阁经由何人建成?如何这般诡异,全然不似中原之风。”

“呵呵哈,不愧是军功赫赫的一员铁血大将,”

萧木白饮尽盏中花茶,朗朗笑起来:“玄将军果然观察仔细!这藏花楼的老板本是西蜀商人,听闻心爱女子在中原失踪,方才专专来京城开了这家花楼,一边经营谋生,一边寻着母子踪迹,倒也是一段难得的风云佳话。”

“诶?凌阁主原藏着这般一段风流故事么?本殿下先前还以为他不懂情不懂爱,与我七皇叔一般无趣呢,呵呵哈~!”

玄铭仆在歌女身旁眯着桃花眸子笑,哪儿注意到对面玄柯微微沉下的脸色。

少年修长的手指十分念熟地挑着坛中熏香,嗓音软软的,好不陶醉:“这世间的熏香啊~~,唯藏花阁属我最爱,难怪连宫里头如今都要专专跑到凌阁主这儿来买。”

“呵,谁人趁我不在,又在背后说道凌某不是?”

廊上忽传来一声冷而清咧的低沉嗓音。

下一秒,一名二十五、六岁上下的清瘦男子便携风翩翩而入,着一袭纯黑长袍,领子与袖口各镶着黑色细软毛边,却在腰上束一条玉白腰带,分明黑与白鲜明比对,却并不显突兀,仿若浑然天成的阴冷霸气。

男子有一张绝色惑人的容颜,清冷的狭长凤眸,鼻梁英挺,薄唇微微下抿,明明笑着的,却让你浑身忽如凉风袭过,瞬间清醒起来。

都是相似的凛冽之人,难得的势均力敌。玄柯不露声色地端起茶盏饮下:“这位可是藏花阁主?”

“呵呵,正是。大将军好眼力,在下凌风。”

凌风拱手施了礼,撂起黑袍自在将军对面坐下来。

难得藏花阁主一界商人,言谈举止间却一派清冷傲然,不见丝毫铜臭之气。

“凌阁主好不仗义,如何才来啊?本殿下等你的熏香等得都快要睡着。”

玄铭恍惚的神色豁然一亮,扑腾起身子,笑嘻嘻看向凌风:“快拿来吧,不是听说新进了一批上好货色?”

“呵,看把太子殿下急成这样。我那熏香即便提神醒脑,你读书疲累,顶好还是自然睡下为好……次次倚赖熏香,熏得久了,大约也是上瘾。”

凌风弯起薄唇,从怀中掏出两盒精致小膏扔了过去。

狭长的凤眸微眯起来,此刻绝色容颜上分明一丝嘲讽:“今日太尉大人在‘月缆’楼上包了场子,本是喝酒唱歌,却非逼着清倌小哥们出台寻欢,好一番大肆吵闹。我这厢费了不少周折才处理完毕,方才得空过来……这群贪婪的贼官,吃不饱贪不满,真个是太难伺候。”

看言语,倒也是个清高不俗的冷傲性子……

“呵,”

玄柯冷冷一笑,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收起,若要说起心中不满,没有人比他隐忍更甚,战士们在边疆打战,日日的拼血卖命,一月却难得食上两次好肉,一年不过两套新衣,微薄的军饷连一家老小都不够养活;那不卖命的贪官污吏却在后方醉生梦死,日日的不是清倌便是歌女,不怕银子花不完,只怕欢乐享不及。

一双深邃眸子淡淡凝住对面阴冷的绝色男子,沉着嗓音拂袖起身:“在商不言商,阁主倒是个难得清逸之人。若非阁主建了这般好去处,他们又何来挥霍消遣?”

语气间的冷刺,凌风自是听得分明。仿若专专候着的便是这一句,凌风挑了眉慵懒站起身,阴冽之颜难得浮起来一抹豁然淡笑:“呵,商人做的是生意。开的藏花楼若无人光顾,在下便是个不称职的商人,理应关门改行;朝廷治的是国家,若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天子便徒有虚名、有甚或无……将军可听懂在下之意?”

口中说着,一双凤眸潋滟,不放过对面将军表情分毫。

玄柯何等角色,那话里的意思如何听不明白?他能久经沙场从无一败,独卧军权十余年而不惹天子质疑,却也不是没有功夫的……虽初次相识,暗里也赞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绝色阁主,却已然在心底将他画了个句号。

“万物皆由天定。玄某既作为一方固国将士,自当替百姓守一方安宁。出来已久,家中尚有小儿,告辞了。”

这话说得不左不右,让人拿捏不得分毫。久未开口的萧木白暗暗向凌风递去一眼,也拂袖站了起来:“呵呵,二位都是难得的人才,萧某今日甚长了一番见识。左右我与太子殿下出来已久,这厢也应回去了。”

说着,便朝凌风拱了拱手,让了将军,一道白衣翩翩下楼备马而去。

“怕什么贪官呀?等本殿下登了基,让我七皇叔将他们一个个拿下来,全给下到死牢里去!”

小太子得了熏香,只觉浑身酥酥痒痒,哪儿还管得了其他?两盒子小膏藏进怀里,那副着急模样俨然巴不得立刻到得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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