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闻噩耗(2 / 2)
青衫中年汉子在大笑一声之后,冷傲的道:“兄弟荀吉,是管理这里铁卫村的。丁家村居民,经领取搬迁费之后,已经搬到他处去了。”
丁少秋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
“哈哈,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荀吉黄中透青的脸上,似笑非笑,嘿然道:“他们有了银子爱去那里就去那里,荀某管得着吗?”
正在这时,突然从后面传来公孙轩的声音:“丁少侠不告而别,原来在这里……”
丁少秋倏地转过身去,喝道:“公孙轩,你来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要骗我?”原来那说话的正是天南庄总管公孙轩,和他并肩站立的是一个连鬟短髭的扁脸浓眉汉子,他正是天南庄铁卫总领队缪千里。
公孙轩大笑道:“丁少秋,当时咱们对你来意未明,自然不得不把你稳住了,如今事实证明,你是混进天南庄来的了。”
丁少秋剑眉剔动,喝道:“胡说,你们施放迷药,把我囚在地室之中,你们竟然囚禁的竟是我大伯父……”
话声甫落,突听一个冷峭的妇人声音接口道:“丁少秋,你大伯父丁伯超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是他失落了镖,我囚禁他,就是要他把失落的镖交出来……”
丁少秋循着话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竹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她正是天南庄的姬夫人,丁少秋还依稀认得。另一个也是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就是向自己问话,手势、眼神十分诡异的妇人,则是辰州言凤姑。两人身后,还伺立了两个青衣小丫环。
这几句话的工夫,小街东西两头,已被数十名穿青灰劲装,手持朴刀的汉子堵住了。这一情形,丁少秋显然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丁少秋没待姬夫人说完,突然舌绽春雷,凛然喝道:“住口,当日盛世民前来投保,即是包藏祸心的一项阴谋,你们一面投保,一面又派出高手,在中途袭击,劫镖伤人,还把我大伯父劫持而来,由此可见投保劫镖,都是你天南庄一手制造出来的,你还敢诬蔑武威镖局?”
这时候,只见和姬夫人站在一起的言凤姑迎着丁少秋走来,她一张尖瘦脸上流露着微笑,柔声叫道:“丁少秋。”
丁少秋纵然不认识言凤姑,但今晚这青衣妇人曾问过自己的话,自然记得,目光投去,只觉她脸上笑意甚浓,却笑得十分诡异,尤其她一双眼睛中,闪着深邃而诡秘的神光。他心中一惊,运起“干天真气”,冷然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言凤姑脸上笑意更浓,眼中闪烁的神光更深邃,更奇幻莫测,一直走到丁少秋身前八尺来远,才柔声道:“丁少秋,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她话声虽柔,却有着一种命令的口吻,会使你在潜意识中,好像非听她的不可。
丁少秋看她在说话之时,忽而脸上流露诡笑,忽而眼中神光变幻不定,忽而又举手在自己面前晃动,似是有意吸引自己注意一般,心中暗暗忖道:“她这般举动,莫非又在暗中使迷药了?”一念及此,不觉目光一注,冷然喝道:“你又在使什么诡计了?”他目光这一注,神光暴射,精芒如电。
言凤姑猛吃一惊,急忙收回凝视着他的目光,脚下也起紧疾退了两步,骇然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据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有练离火门三阳神功的人,才不怕摄心巫术,她怎知丁少秋练的“干天真气”,还要胜过离火门的三阳神功呢。
施展摄心巫术,必须全神贯注,把对方的意志,渐渐引入歧路,才能接受施术的人的控制,但如果在施术之时,不能控制对方意志,遭到反击,就会伤害到施术的人,这和你以掌力劈击敌人之时,被敌人内力反震一样。丁少秋练的“干天真气”,专破一切旁门阴功,只是他初学乍练,和对敌经验不足,才没有施以反击。
丁少秋大笑道:“你黔驴技穷了吧?”
言凤姑脸色倏沉,冷峭的道:“姓丁的小子,你少张狂,看老娘会收拾不了你?”话声出口,人已随着直欺而上,左手先扬,伸出食中二指朝丁少秋两眼之间轻轻晃动,右手突出,状若鸡爪,比闪电还快朝丁少秋左肋间三处要穴抓来。
这一记,她左手使的依然是巫术手法,旨在引人注意,抓出的右手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乘机拿人。丁少秋早就注意着她,这时骤见她欺来,出手就抓,心中也不期有些紧张,他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看人家出手,每一式都好像十分凌厉,匆忙之间,双肩一晃,就闪了开去。
言凤姑在辰州言门中,可算得是前几名的高手。辰州言门,虽然只是江湖上一个小门派,但一向以正派自居。言凤姑三十九岁死了丈夫,就和排教一名柁主姘居,辰州言门既以正派自居,自是瞧不起旁门左道的排教,对言凤姑此举自然也深感不齿。言凤姑一怒之下,就投到早年手帕交姬夫人这里,成为姬夫人的心腹。
这时眼看丁少秋从自己一记擒拿手下闪出,那还和他客气,双手疾发,宛如乱弹瑟琶,使的正是言门七十二瑟琶手,专取敌人七十二处穴道,突穴截脉,快速凌厉,使人目不暇接。丁少秋被她逼得着着后退,一连退了四五步之后,才转身亮掌,双手扬处,施展开“白鹤掌法”,一路和她对拆下去。
直到十数招以后,方始发现人家攻势虽然快速凌厉,以自己所学,已足可应付,不必心存怯念,一念及此,但觉胆气为之一壮,举手投足,就不再有缚手缚脚之感,“白鹤掌法”中一掌一爪,也颇感灵活,立时把言凤姑的一轮攻势压了下去。
言凤姑那会把一个白鹤门的门人放在眼里,但经过这一阵缠斗,发觉丁少秋在初交手之际,掌法拳路显然十分生疏,经过这十几招下来,比方才运用灵活多了,这小子竟然利用自已给他喂招。言凤姑这一怒之下口中冷嘿一声,左手突出,刹那之间,整支手掌红如朱砂,闪电般朝丁少秋当胸印去。
辰州言门驰誉武林的“朱砂掌”,击中人身,外伤较轻,内伤较重,是一种纯以阳刚内劲伤人内腑的掌力。丁少秋从未听说过“朱砂掌”这类名称,乍见对方手掌一片朱红,朝自己当胸拍来,心头不由暗暗吃惊,不敢和她硬接,急忙吸气后退。言凤姑使出“朱砂掌”来,岂容你退避,右足很快跨上一步,左手原式不变,追击而上。丁少秋被逼得又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已经退到墙下。
言凤姑冷冷一笑道:“姓丁的小子,看你还退到那里去?”随着话声,如影随形般逼了上来,一支朱红刺目的手掌,距离丁少秋前胸只不过四五尺光景了。
丁少秋退无可退,闻言不觉气道:“在下接你一掌又何妨?”右手一抬,果然迎着言凤姑“朱砂掌”推出。这是他少年气盛,才会经不起人家一激,就要和人家硬碰,老江湖绝不会如此冲动。
言凤姑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双方掌势一推一拒,何等快速,但听“蓬”的一声,双掌乍接,言凤姑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声,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远,才藉着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依然站立不稳,双脚左右支撑,又后退了两步,方拿住桩,一张双颧突起的寡妇脸上,色白如纸,呼吸急促,气血翻腾,只差没有吐出血来。
姬夫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言大姐,你怎么了?”
言凤姑缓缓纳了口气,发觉并未受伤,这就说道:“还好,没什么。”丁少秋是被逼出手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怕“朱砂掌”,还把言凤姑震飞出去,心头方是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就在此时,丁少秋忽然听到左首一道门内,似有异声,正待转身喝问。耳中听到一声极轻的“嘘”声,接着有人把木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飞射出一点白影,朝自己投来。丁少秋左手一抄,便已接到手中,只觉入手甚轻,似是一个纸团,急忙打了开来,那是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眉笔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待会你只要把我拿住,就可出去,切切为要。”下面并没有具名,但只要看这一行字的笔迹,就像出之于一个姑娘家的手笔。
丁少秋心中暗道:“莫非这丢纸团给自己的,会是姬青萍不成?”思忖未完,墙头上紫影一闪,翩然飞落一条娇小人影。口中喝道:“好哇,丁少秋,原来你到天南庄是卧底来的,我还把你当作朋友,你却拿话骗人,你这小贼,看剑。”喝声中,一道银虹闪电般朝丁少秋刺来。这人声音娇脆,但说得又气又急,直像一股旋风。
站在小街东首的姬夫人骤见女儿从墙头飞落,就挥剑朝丁少秋扑攻过去,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萍儿,快过来。”姬青萍只作没有听见,她出手一剑被丁少秋闪开,手中长剑连挥,依然急扑猛攻,朝丁少秋欺去。
公孙轩眼看大小姐不但不听夫人叫唤,只是奋不顾身的挥剑朝丁少秋攻去,他心里明白,这位大小姐敢情对丁少秋动了真情,后来听说丁少秋是卧底来的,那么他中午和大小姐说的话,岂不全是谎言了?一个少女第一次对这个人动了情,但他说的全是谎言,心头自然会十分气恼,所谓由爱生恨,才要找丁少秋算帐,但她怎么会是丁少秋的对手?
他这一想法,也未尝不对,心念转动之际,人已猛吸一口真气,双足急顿,一道人影凌空电射过去。和他差不多同时纵身扑起的还有副总领队荀吉,他也是怕大小姐有失,才赶过去的,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宛如浮矢掠空,朝丁少秋、姬青萍两人激射过去。
再说姬青萍第一剑刺出,丁少秋闪动身形,避了开去。她长剑连挥,跟着欺身而上,一面低声道:“丁大哥,你在第三招上,务必把我拿住,我娘才会投鼠忌器,让你们离去,不然只要他们发动攻势,你们就无法脱身了。”
丁少秋旋身避开剑势,一面道:“这样不太好吧?”
姬青萍嗔道:“你这人,这是什么时候,还婆婆妈妈的……”身形一侧,一只左腕悄悄朝丁少秋递了过来,低声焦急的道:“我娘来了,你还不快抓住我,叫他们退回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丁少秋眼看姬夫人果然也已纵身飞扑而来,情势对自己两人十分不利,只得伸手轻轻扣住姬青萍玉腕,低声道:“谢谢你。”
姬青萍上身靠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快大笑一声,要他们住手。”
丁少秋抓着姬青萍玉腕,脸上微微发赧,依着她的话,发出一声大笑,喝道:“公孙总管、姓荀的,你们可以住手了。”
姬青萍在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尖叫一声,叱道:“快放开我。”一面又低声道:“你要假装点我穴道。”
丁少秋道:“姑娘稍安毋躁。”右手在她肩头装样的拂了一下。
姬夫人泻落当场,她女儿已被丁少秋扣着脉腕,她铁青着脸喝道:“丁少秋,你还不放开我女儿?”
丁少秋道:“在下不会伤害令媛的,你们先退到三丈以外去。”
姬夫人冷峭的哼了一声道:“你敢伤了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就要你们横尸当场。”
丁少秋闻言大笑一声道:“姬夫人,令媛落到咱们手中,我劝你还是先退到三丈外去,免得双方各走极端。”
姬夫人眼看女儿被丁少秋点了穴道,冷冷的道:“你要待怎的?”
丁伯超道:“这个等三位退出去了再说不迟。”
姬夫人只此一女,自是投鼠忌器,转身冷声道:“公孙总管,咱们就退到三丈外去。”说完,当先往后退去,公孙轩、荀吉也跟着退到三丈以外。
姬青萍侧过身,悄声道:“现在你要副总领队荀吉把这条小街西首的铁卫武士撤开去。”
丁少秋依着大声道:“姓荀的,你把西首的铁卫武士撤开去。”荀吉自然不敢作主,拿眼朝总管看去。
公孙轩朗声道:“丁少侠要荀副总领队撒开围着西首的铁卫武士,自然要从西首离去了,撤开铁卫武士,自无问题,但少侠什么时候放开大小姐呢?”
姬青萍忙以极低声音说道:“快说,你们人多势众。很难使我相信,所以只好请姬姑娘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丁少秋依照她的话说道:“你们用迷香把我迷倒,囚禁地室,因此我对你们已不敢相信,只好请姬姑娘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公孙轩道:“丁少侠不肯见信,也是人之常情,但咱们又如何信得过丁少侠呢?”
丁少秋道:“姬姑娘在我手里,你们就是信不过我,也只好相信一次了,不过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到姬姑娘一根头发。”
姬夫人总因女儿落在人家手里,无法可施,冷冷的道:“荀副领队,要西首的武士撤开,让他们去。”荀吉连忙应了声是,右手从袖中取出一面红色三角小旗,凌空展了两展。围堵在小街西首的铁卫武士,一共有四个队,早就列队以待,此时看到荀吉的旗号,立即由四座森森刀阵,变成四支队伍,迅疾后退,只要看他们阵形变化迅速,动作划一,显见平日训练有素了。
公孙轩等铁卫武士退下,就招招右手,大声道:“丁少侠,你们可以请了,但希望你言而有信,到了田心,就释放大小姐回来。”
丁少秋道:“姬姑娘委屈你了,我们走吧。”他依然握着姬青萍的玉腕,和她平肩向小街西首行去。
出了丁家庄,没有多远,就是一条大路了,丁少秋要待放手,姬青萍低声道:“你还是扣着我手腕走的好,这一带经常有公孙总管的手下隐身监视路上动静,若是被他们看见了,就会去告诉娘,我岂不变成吃里扒外了?”
丁少秋道:“那我只好扣着不放了。”
姬青萍幽幽的道:“你只管扣着走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丁少秋感激的道:“你救下我,这份盛情,我不知怎样谢谢你才好。”
姬青萍偏头过来望着他,笑了笑道:“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妹,还要说谢吗?”姬青萍等于是和丁大哥送别,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并肩同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甜意,最好这样一直走下去,从丁家村到田心,不过三里来远,在她来说,当真嫌它太近了。
田心终于到了,丁少伙只好放开姬青萍的手,低低的道:“妹子,谢谢你。”
姬青萍一双秋波盯着丁少秋脸上,也低低的道:“丁大哥,你多保重。”话未说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隐隐起了一层雾水。
丁少秋低声道:“他们有人跟下来了,妹子谢谢你,你回去吧。”
姬青萍回头看去,来路上果然有一条人影,远远跟了下来,那是总管公孙轩,于是催道:“丁大哥你快些走吧。”丁少秋点点头,看了姬青萍一眼,才朝大路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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