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银妖，查神灵（1 / 2）

翌日，杰恩在黎明中醒来。

不，正确说来应该是被恶梦惊醒，醒来已黎明时分。梦一开始重现过去的记忆，那是他和绫彩两人在史汀格雷森林度过的怀念时光，一面问话家常、一面感觉彼此心灵相通的幸福回忆。可是摇身一变，突然换成昨夜冲击性的情景，杰恩梦中再次目击到女孩的裸体，无意识大叫后猛然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杰恩，深深喘了口大气调整紊乱的呼吸，在反覆几吹的深呼吸中，气息逐渐平覆，情绪也开始镇定下来，等到呼吸完全恢复正常后，总算看见了周围的情景。当然，之前并非看不见，只是当时头脑还不清醒罢了。

“这里……是哪里……？”

不熟悉的房间让他瞬间不知所措，拜昨日记忆浮现脑海所赐，一切终于明朗。这里是神秘国度，而这个房间是圣伊兹尔特学生宿舍的管理员室。

“对了……我是临时管理员，从昨天开始必须在这里生活一个礼拜…”

喃喃低语的杰恩不断回顾清醒前的记忆。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梦见孩童时的绫彩，而且看见女孩的裸体也是生平头一遭，水蒸气根本没有毛玻璃的隔离效果。没错，他全都看到了，宛如置身梦境般。

“不……不行、不行！你想到哪里去了，杰恩！别胡思乱想，今天开始，这里的家事你必须完全一手包办才行。不快点起床的话……”

杰恩急忙挥开脑海中的景像并小声忠告自己，然后奋力起身下床。

排列整齐的衣橱中放有事务员的制服，设计上与教师不同，男女通用，就算知道杰恩是男人，服装也无法更换。将制服加在内衣上后，他离开管理员室。宿舍内仍然鸦雀无声，杰恩似乎是第一个起床的人，不过趁大家还没醒来之前，他必须尽快将早餐准备好才行。

一脚踏进餐厅旁的厨房后，他环视一下今天即将成为临时工作场所之一的地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准备早餐不需要大费周章，因为昨天欢迎会上，玛丽安奴端出的料理尚有剩余。玛丽安奴亲手做的料理虽然非常美味，但就是量过多了点，结果吃不完便剩下来。所幸，身为圣伊兹尔特女子神官学校的理事长，本身亦是神官，同时又具备索伦神祭司资格的玛丽安奴施法才得以保鲜。有神官或魔导士的法力在这时候自然方便得多。，当然，法术并非用于这种芝麻小事，神官也好，魔导士也罢，若没有天份或严酷修练的累积便无法得道，何况人要操控素有奇迹之称的魔法，一般的努力无法办到是事实，就算从神官学校毕业，为了学习高人一等的法术，也必须再接再厉度过各种难关，因而中途退出者亦不在少数。

“同样的料理要吃好几餐，不过好在东西好吃，应该不成问题才对，我也落得轻松。”

眼前杰恩必须做的，就是将料理重新温热装盘即可，看来他的工作量又增加了……突然间，那里出现小人影。

“早……安。”

“啊、呃，你是……温妮佛莱德。”

“是温妮啦，杰恩。”

脸上笑咪咪的少女声音特别迟缓，与其说是精英培殖地神官学校的学生，不如说她看起来像天真无邪的小孩。温妮散发的纯真气息令人无法抗拒，杰恩点头致意后回到手边工作，在整理早餐，准备学生便当的时间，温妮一直站在一旁，什么事也不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味笑咪咪地盯着他看。就在他开始浑身不自在时，温妮终于开口说话了：“杰恩，你站在厨房的样子真的好像女人喔！”

“嘿，我可是不折不扣的……”

“我帮你好了。”少女打断杰恩的话，她似乎对别人充耳不闻。杰恩缄默，温妮则依然笑脸迎人且一脸无辜。

“怎么了？”

“没什么……”

垂头丧气的杰恩分配出适量的工作后，声音嗓亮的少女立刻端着装满料理的托盘离开厨房。一个人独处后，杰恩不禁叹息。那女孩并无恶意……没错，那不算什么。再叹了一口气后，杰恩也将料理端到餐厅。

“好，接下来该去叫大家起床了。”

“不对啦，要摇那里的铃当。”

门边正好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铃当。杰恩听温妮的话抓住铃当的带子摇动，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刚中带柔的声音渗透流往宿舍的各个角落。没多久，餐厅的门一开，诺亚现身了。

“啊，诺亚姐姐，早安！”

“要我说几次才懂，我不是你姐姐。”

“讨厌，别那么小气嘛。对了，绫彩姐姐她们呢？”

“不知道。”

“咦？经常缺席的萝丝姐姐也就算了，怎么连绫彩姐姐都这样？”

生硬的诺安与冒失的温妮。阴阳之别。杰恩呆滞地凝视两人的对话。

这两人是不是感情不好……？这么想理所当然，可是又没有不和谐的气氛，或许这是两人平常的沟通方式吧。话说回来，身为管理员，杰恩可不能坐视不管，怎么摇铃都不下来的话，只好亲自跑一趟了。何况，绫彩不来让人介意。他想和她说话，但前提是，两人得有碰面的机会才行。

“我去叫她们，再怎么说，我也是这里的管理员。”

“啊，我也要去？”

温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杰恩有一瞬间并不希望自己与绫彩说话的机会受人阻挠，不过，随后又认为这是求之不得的事。理由很简单，由于昨晚的浴池事件，与另一位住宿生萝丝见面变得极为尴尬，就让温妮去叫醒她吧。想到这里，杰恩便对言行举止极为孩子气的少女招手。

“好，一起去吧。”

两人丢下诺安结伴离开餐厅。可是，与温妮一起在走廊步行时，杰恩感觉脚步异常沉重。绫彩在二楼。重逢以不愉快收场，不论喜欢与否，暂时都得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尽管想和绫彩好好谈谈，然而，彼此的立场实在看不出可能性。杰恩瞄了温妮一眼。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绝对不会知道他和绫彩的过去，当然，其他住宿生也一样。明知不可为，硬是想冒着秘密曝光的危险放手一搏，或许这就是他心情与脚步沉重的原因。

来到二楼后，杰恩立刻停下脚步。

“咦，怎么了？”

“没……没事，因为我第一次上二楼，所以不知道谁住哪个房间……”

杰恩胡乱找藉口搪塞。当然，说出去的话本身并非谎话，就某方面而言，拜中途接手的临时管理员一职所赐，他确实还摸不清宿舍内部的情况。不知情且满脸笑容的温妮一一为他介绍房间。由于空房问为数不少，因此，住宿者可依各人喜好选择房间居住。杰恩趁机将叫萝丝的任务交给温妮，自己则负责去叫绫彩，少女不疑有他，立刻小跑步赶往萝丝的房间。

内心松口气的杰恩站在绫彩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随后摇头不再迟疑，举起手缓缓敲门，不一会儿，门的对面便传来令人怀念的低语。

“哪位？”

“我……我……是杰恩。”

屏息等待绫彩的回答，耐人寻味的话语立刻回过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现……现在是早上，早餐时间到了。”

“我不吃，抱歉……”

然后，门的对面从此静悄悄。这时，儿时那段悲伤记忆突然掠过脑海，杰恩有气无力地垂下头。没错，昔日的她在门的那一端，那个绫彩……跟他说再见。

“知道了……”丢下这句话后，垂头丧气的青年慢吞吞地下楼。

回到一楼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意志极为消沈。现在不管自己抱持何种想法，两人淡薄的恋情已成过往云烟，今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期间，不论愿意与否，势必都得面对这个事实。

“这种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几天啊……？”

庆幸只有一个礼拜，但一个礼拜似乎又太长，两种矛盾的心情同时浮现他的脑海。这时，背后传来温妮轻快下楼的声音。

“杰恩，你好过份喔，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先下楼嘛。”温妮嘟着嘴说。

“啊……抱歉。”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但却无法说明理由，不过温妮不以为意，她主动开口。

“绫彩姐姐呢？”

无心之问让杰恩吓了一跳。

“那……那个……她说她不吃……”

“哦，是吗？可是，到底怎么了，竟然连早餐都不想吃？”

温妮发出惊讶的声音，脸上露出略微诧异的表情喃喃低语。理由杰恩心知肚明，因为彼此分手后虽然历经一段空白岁月再次重逢，但绫彩并没有与他重修旧好的心理准备。能在他难以启齿保持沉默时，温妮一下子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还有萝丝姐姐！她老是那样，每次都赖床，结果总是差一点迟到！”

少女生气抱怨的态度令杰恩不禁苦笑，同时极力抚平情绪。因为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况且也还没有向对方谢罪，现在见面势必很尴尬，不过来日方长，他觉得以后一定要找机会道歉才行。

“好啦，别生气了，再这么拖下去，连你也会迟到喔。”

“啊！对喔。”

杰恩督促一下惨叫的温妮后回到餐厅，一进餐厅大门便与诺安碰个正着。

“久等了，我现在马上准备开饭。”

“我已经吃饱了。”

昨晚初见始终面无表情的少女说话态度仍然生硬。这时，一旁的温妮又大叉大叫出声。

“什么？诺安姐姐，你已经吃过啦？人家原本想和你一起吃的。”

“我已经吃过了，而且也不是你姐姐。”

说完后诺安打算离开餐厅。杰恩叫住她，并将准备好的饭盒递过去。

“路上小心。”

诺安瞄了一眼青年的脸，什么也没说便走出餐厅。

“讨厌！诺安姐姐真是的。”

温妮一面目送一面吹胡子瞪眼，而逐渐习惯两人相处方式的杰恩则边笑边朝厨房走去，然后一人独自站在厨房开始善后。

其他该做的事还有一大堆，而且又是不熟练的家务事，时间的耗费自然不在话下，往后还有几天要过不说，绫彩及萝丝的事也尚未解决。

“前途真是多灾多难。”

低语夹杂着叹息，杰恩决定好歹总得要专心把眼前的工作做好。

收拾大致告一段落时，温妮将脸探进厨房。

“我吃饱了！”

“饭盒我放在餐厅，别忘了拿。”

精神百倍地应了声“好…”后，温妮突然想起似地附加一句：“啊，对了，我已经拿给绫彩姐姐了。”

“咦……？绫彩来过餐厅了吗？”

“嗯，刚才。”

“是……是吗……？”

杰恩含混地点点头。七年前，在与绫彩别离前的那一段时间，两人每天都过着擦肩而过，彼此形同陌路的日子，现在简直像历史重演一般。能在他极力克制自己免于被记忆的大海淹没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萝丝在厨房现身。

“哇、哇，迟到了、迟到！”

“早安，萝丝姐姐。”

“喂！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刚才我去叫你了呀。”

“我还睡在床上，这算起来了吗！”

“讨厌，只是没起来而已嘛。”

“什么只是！对了，便当！不快点真的要迟到了啦！”

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萝丝看也不看呆呆伫立的杰恩，到餐厅拿了饭盒后迅速折回。温妮也尾随在后。

“我也要快点才行！我们走啰！”

仿佛台风过境后的宁静顿时降临厨房，一脸茫然的杰恩突然回神，接着便长吁短叹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伸伸僵硬的背肌，继续他的清洗工作，厨房整理完毕后，立刻进行下一个工作。

“呼，要从哪里着手才好？”

杰恩盘起手环视走廊。住宿生尽管只有四人，但建筑物的结构却相当宽广，不按照顺序打扫的话，在她们回来之前或许无法结束也说不定。这股类似强迫观念的想法驱使着他的背。

“好，首先，从一楼开始吧。”

从储藏室取出一套清扫用具后，杰恩拿起掸子拂拭墙壁，用抹布擦净家具，以拖把拖大厅或走廊的地板。清除工作一结束，这次立刻换一楼的房间，当然，自己的房间摆到最后。由于厨房及餐厅先前已清理过，因此目标自然锁定在其他房间。一楼除了厨房与餐厅、客厅和管理员室外，还有浴室和厕所、以及几个房间。一楼空着的房间是准备用来招待来宾或是学生多时的预备房间，抱着清扫用具的青年选定其中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后打开房门。

室内豪华得不像宿舍的房间。正想速战速决时……

“唔！”杰恩倒抽了口气。原本以为铁定没人的房间，理事长玛丽安奴就站在里头床单零乱不已的床边。

“啊……早安，杰恩。”

玛丽安奴的语气此昨天更加轻浮，睡眼惺忪的笑容强调她正处于刚睡醒状态。杰恩无法言语，内心波涛汹涌的同时，亦瞪大眼睛凝视着一袭无袖紧身睡衣姿态的玛丽安奴。透明薄纱内丰满隆起的双峰上，成熟的乳晕与稍大的突起清晰可见，那是青年脑海里印象深刻的成熟女性身体，而飞入他眼中的影像同时也透过脑部传达至体内深处，并以飞快速度往下半身流窜。

“哎呀，你怎么啦？”

杰恩一惊，身体不知不觉向前弓起。

“我、我是、啊！没、没什么！失礼了！”

匆匆行了个礼后，杰恩仓惶夺门而出，感觉到呼吸急促，剧烈的心跳一时无法平复，灼热的下腹部同样兴奋难消，正配合着脉动刺痛着。

昨天是萝丝，今天竟是玛丽安奴……对男人来说或许是艳遇，但很不巧的，杰恩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经验能够那么想，满脑子尽是该如何对玛丽安奴赔不是的想法，当然，这是突发事件，因为他并不知道玛丽安奴在房间里，而且还是那种打扮……杰恩用力摇头急欲挥去那令头脑发烧的光景，这时房门另一端传来声音，他的身体也倏地僵直。

“哎呀，不得了，怎么办呢！”

门也不敲便闯入淑女寝室是道歉可以了事的吗？完了，一切都完了。

杰恩万念俱灰地站在原地，不久，玛丽安奴摇身一变，穿着整齐的教职员制服出现在走廊上。

“哎呀，杰恩，早安。”

杰恩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对笑嘻嘻的玛丽安奴低头行礼。

“对不起！我不知道理事长在里面，所以……”

“哎呀，我没跟你说过吗？在请男性的你代理管理员一职时，为了说服理事会与学生家长们，我决定自己也一起住进来。”

玛丽安奴露出一如昨日的开朗笑容，被杰恩偷瞄的脸，不仅没有生气或嫌恶的神情，就连丝毫的难为情也找不到，看来杰恩撞见她时，她似乎正睡眼惺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她接着说：“对你我是很放心啦，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只好这么做了。”

总之，玛丽安奴在暗示自己，为避免发生误会而主动扮演监督者的角色，可是，误会已经发生两次了……

“糟糕，身为理事长的人竟然迟到，我这个人啊，就是没办法早起……那么，剩下的拜托你了。”

“路……路上小心……”

微微点头后，玛丽安奴开始朝玄关大厅前进，而眼看一切混沌即将消失时，她突然看了杰恩一眼。

“啊，对了……不好意思，明天早上起请你叫我起床好吗？”

“是……是的！”

在发出诡异的声音并点头应允后，玛丽安奴立刻笑嘻嘻地离间宿舍。

杰恩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摊软在地上，开始呼出肺部滞留的空气并吸入新鲜空气，这是因为屏住气息目送玛丽安奴离开的他静置一段时间后，好不容易才注意到自己忘记呼吸一事，不过不管怎样，突发事件总算在一片混沌中宣告落幕，姑且不论好坏，杰恩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该去……打扫了……”

宿舍大致扫除完毕后，杰恩伫立在二楼的走廊上。

一楼与二楼的空房、以及玛丽安奴的房间已打扫完毕，但剩下的四个房间都还没有动到一根汗毛。杰恩就这样站在绫彩的房间犹豫不决。四位住宿生已全部外出，玛丽安奴寝室所发生的事件不可能重蹈覆彻，尽管如此，一股趁人不在随意进入女孩房间的叛逆感油然而生。杰恩摇了几下头后，终于下定快心。

“这是管理员的工作，没办法的事！”

做好心理建设后，杰恩在知道房间主人不在的状况下敲了门，结果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一打开绫彩的房间，弥漫室内的清爽空气瞬间迎面扑来，这股遥远又令人怀念的香味是绫彩的味道，同时，也是孩童时代两人经常玩耍的秘密基地的气味。闭上眼睛，森林、清泉、以及山间源源不断涌出倾泄而下的瀑布与清澈的小河历历在目；洗耳恭听，听得见树木迎风摇曳的沙沙声、瀑布声、小河潺潺的流水声等绝妙的旋律。然而，祥和的回忆同时也唤起了与绫彩离别的悲伤记忆，更勾起与她邂逅前的经验。青年挥去一幕幕若隐若现的幻影，开始用掸子清理墙壁与家具，并重新环视室内。